“房婆”背后的驚天腐敗案

青劍

吳梅是一個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家庭主婦，并非憑借拆遷而暴富，卻在深圳持有和管理17套寫字樓和住宅，最初的資產價值以數千萬元計，僅寫字樓10年的租金收入就高達2700余萬元。

那么，她名下的巨額資產到底是怎么來的？不久前，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公開的一份終審判決書，披露了這個“房婆”背后的驚天腐敗案。

2004年4月的一天晚上，深圳市某機關公職人員呂健搖搖晃晃回了家，他滿嘴噴著酒氣對妻子吳梅說：“老婆，剛剛談成大事，我們也跟著沾光，以后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話音剛落，呂健倒在床上開始呼呼大睡。

吳梅心知丈夫呂健當晚和時任深圳市政府分管國土的副市長呂某鋒、龍超房地產開發(fā)公司（以下簡稱龍超公司）董事長楊陽喝酒吃飯。呂健是呂某鋒的堂弟，兩人交往密切。

2003年3月，呂某鋒出任深圳市福田區(qū)“一把手”。開發(fā)商楊陽本來和呂健只是泛泛之交。得知呂某鋒與呂健的關系后，便與呂健套起了近乎。呂健向呂某鋒推薦了楊陽。據吳梅所知，經呂某鋒出面，龍超公司拿到了福田區(qū)的一塊地，開發(fā)了某商會中心。

丈夫如此喜形于色，到底有什么好事？吳梅心里犯起了嘀咕。

次日，呂健告訴妻子，等商會中心竣工，楊陽把16樓的半層寫字樓物業(yè)送給呂某鋒，“堂哥的意思，這半層寫字樓要登記在親屬的名下，將來讓你打理”。呂健還解釋，自己雖然不算呂某鋒的近親屬，但也是公職人員，不宜持有多套房產。吳梅想了想提議道，她和胞弟吳康各自登記幾套。之后，吳梅打電話給吳康稱，想借他的身份證用用，呂健的朋友是房地產公司老板，因為擔心生意失敗，要將房產掛在他人名下。吳康不明就里，但還是答應了。

2005年8月，商會中心竣工。經呂某鋒授意，吳梅轉賬273萬元到龍超公司賬戶，作為部分預付款，然后由吳梅和吳康具名簽訂購房合同。同年9月12日，吳梅和吳康積極配合，由吳康完成了其中7套物業(yè)的辦證手續(xù)，吳梅名下登記了兩套。這9套寫字樓物業(yè)建筑面積總計1603.22平方米，時值人民幣2007萬多元，楊陽在扣除呂某鋒購買的另外兩套底層商鋪80萬元現金后，將193萬元現金直接返還給了呂某鋒。

龍超公司還開發(fā)了經貿中心。這項工程也是呂健做中間人，讓已經升任深圳市副市長，分管國土規(guī)劃、城市建設的呂某鋒出面幫忙。在前次項目嘗到巨大甜頭的呂某鋒，遂利用職務之便在項目承接、工程建設、土地買賣、土地補償等各方面提供了幫助。其間，楊陽與呂健商定，將其中22樓的半層寫字間相送，仍然由吳梅姐弟代持產權。吳梅表示同意。

2007年，楊陽還決定送龍超公司開發(fā)的兩套高端住宅給呂某鋒，產權分別登記在吳梅姐弟名下，幫呂某鋒代持該物業(yè)。吳梅看到現房后覺得很不錯，遂通過丈夫呂健跟呂某鋒提出，將登記在吳梅名下的經貿中心兩套寫字間出售，自家也買一套。呂某鋒同意了他們的想法，于是，經貿中心的兩套物業(yè)賣得1372萬余元，吳梅從中提取440萬元用于支付同幢樓的另一處房產。吳梅用其化名“吳娟”的身份證辦理了產權登記。而呂某鋒的兩套住宅共計價款662萬余元分文未付。

吳梅姐弟代持的十余套寫字樓，相繼出租給私營公司辦公，每月收取的租金起步十多萬元，且逐年遞增。這些收入如何開支，呂某鋒表面上雖不怎么過問，呂健卻記掛在心，他關照妻子務必好好打理，每筆進項都要記清楚，與呂某鋒商量后，由3人共同使用。

呂某鋒平時用錢，大多從寫字樓的租金中支取。直至2017年，吳梅共計收取租金2903萬余元，扣減已繳納的稅費195萬余元后，實際收入為2707萬余元。

自從幫助呂某鋒打理物業(yè)后，呂健夫妻的生活越來越闊綽。除購置龍超公司的高端住宅外，2008年前后，吳梅還從收取的租金中支出164萬元購買了深圳市某花園的房屋。2013年至2016年期間，吳梅先后購置多輛豪華轎車。

2010年，呂某鋒的兒子呂偉到香港讀書，楊陽為了拿到更大的項目，提出買一套香港住宅相送，產權登記在誰的名下，由呂某鋒定奪。吳梅聽聞，提示楊陽說：“就用我的化名吳娟吧，我也想把女兒送過去。”之后，呂某鋒在香港選中了呂偉就讀大學附近的住宅。楊陽為此支付港幣1450萬元，產權登記用的是吳梅的化名。該住宅交付后由呂偉居住，吳梅憑此房產，幫女兒申請了香港永久居住權。

呂偉到香港后，日常開支都由吳梅支付。2015年3月，已經研究生畢業(yè)的呂偉提出在香港沒有車不方便，吳梅即以吳娟的名義買了一輛電動轎車給呂偉使用，錢仍然是從寫字樓的租金收益中支出。

2014年，隨著反腐力度的不斷加大，為了掩飾呂某鋒的犯罪行為，呂健吩咐吳梅與楊陽簽訂了吳梅姐弟代持物業(yè)產權歸楊陽所有的虛假協(xié)議，并倒簽了落款日期。

2015年12月20日，深圳市光明新區(qū)的紅坳余泥渣土受納場發(fā)生特別重大的滑坡事故，造成73人死亡、4人失蹤，直接經濟損失達8.8億余元。該起滑坡事故屬于特別重大生產安全責任事故。作為分管城建的副市長，呂某鋒被認定負有主要領導責任。這一年，呂某鋒辦理了退休手續(xù)。

在調查“12·20”特大滑坡事故的過程中，有關部門發(fā)現了呂某鋒的重大違紀違法線索。在進一步的調查中，從楊陽、呂健、吳梅等關聯(lián)人員身上找到了突破口。2018年10月，廣東省深圳市原常務副市長呂某鋒（副廳級，已退休）涉嫌受賄、濫用職權一案，經廣東省人民檢察院指定管轄，由江門市人民檢察院向江門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楊陽、呂健、吳梅等人被另案處理。

2020年8月，江門市人民檢察院指控吳梅犯受賄罪，一審法院經審理認定，身為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呂健伙同呂某鋒共同收受他人行賄給呂某鋒的寫字樓、住宅等物業(yè)，財物共計人民幣4525萬余元、港幣1450萬元。吳梅明知這些是犯罪所得，仍按呂健的吩咐將該物業(yè)產權登記在吳梅及其胞弟吳康名下，由吳梅代呂某鋒持有和管理，并按呂健的授意將寫字樓物業(yè)對外出租，收取租金共計人民幣2707萬余元。吳梅還出售其中兩套寫字樓物業(yè)，獲利人民幣1372萬余元，一共管理非法收益人民幣4080余萬元，其行為已構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

同年8月24日，江門市中級人民法院以吳梅犯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判處其有期徒刑3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依法追繳涉案贓款贓物。

一審宣判后，江門市人民檢察院提出抗訴，廣東省人民檢察院支持抗訴。吳梅提出上訴。

江門市人民檢察院抗訴提出，吳梅的行為構成受賄罪。本案受賄的財物系房產所有權，應以受賄方完成房產過戶為犯罪既遂。吳梅的行為是協(xié)助將房產過戶至自己或親戚名下，即在受賄罪既遂前已參與共同受賄犯罪，且吳梅有共同受賄故意。另外，吳梅參與受賄所得分贓，且獲得巨大收益。本案受賄所得數額巨大，一審判處3年6個月，并處罰金30萬元，與吳梅的犯罪情節(jié)明顯不相適應。

對檢察機關的抗訴意見，二審法院進行綜合評判認為，關于吳梅行為的定性，在收受行賄物業(yè)共同犯罪中，楊陽、呂健、呂某鋒經共同協(xié)商、通謀，確定具體的行賄物業(yè)標的后，決定采取虛假購買方式，將物業(yè)產權登記在吳梅等人名下。吳梅作為非國家工作人員，其在丈夫告知涉案標的系行賄呂某鋒的贓物后，仍積極幫助將行賄財物的產權登記在吳梅本人及其胞弟名下，幫助同案人完成受賄，并進行管理、出租及出售部分物業(yè)獲取收益，明顯屬于事中通謀且?guī)椭苜V的行為，檢察機關的抗訴理由成立。

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吳梅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

（摘自七一網 七一客戶端/《法治與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