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釣手”嚴亮

屠生楷

20世紀40年代，滁河灣一帶有一支新四軍的抗日武工隊，隊長是一位垂釣高手，叫嚴亮，當地人，人稱“神釣手”。

嚴亮自幼生活在水鄉，父母早亡。生活的艱辛讓他早早練就了一身水上功夫，周圍百里無人能及。滁河邊上的人多以打魚為生，嚴亮也不例外，但他打魚與旁人不同，他從不用漁網，只靠一只木船，一根魚竿，從早到晚，端坐在木船上，不急不躁，等魚上鉤。他的獨門絕技“釣烏龜”更是令人稱奇：烏龜何時釣，釣多少全憑買家來定。因為不管你何時要，要多少，半日之內他準能給你搞定。據說滁河灣一帶的龜鱉見了他都不敢露頭，否則無論如何也逃不脫他的那根大鐵鉤。

1937年的中國，災難重重。盧溝橋事變后，北平、天津相繼淪陷。日軍沿著津浦線南下，來到滁河邊草場圩。日軍在大洋橋頭修了炮樓，以圖控制鐵路大橋。嚴亮每每看到日軍殘害百姓，心里便痛恨到了極點。

一天下午，嚴亮正在河中心垂釣，南岸不知從哪冒出兩個日本兵來，嘰里呱啦地叫他用漁船渡他們過河。原來北邊堤岸上正走著一個提著籃子回家的新媳婦，一件大紅襖招了日本兵的眼。嚴亮猜透了這兩個日本兵的心思，他強壓著心中的怒火，給他們擺渡。

等船劃到了河中間，他使勁搖晃船身，兩個日本兵還沒反應過來，船已經翻了。他一手抓住一個直往水里面摁，只聽得日本兵“阿噗、阿噗”地喝著水，一會兒便斃了命。他將日軍的手槍從水里摸出來藏在身上，后又把日軍的尸體綁上石頭沉入水底。

大洋橋炮樓里住著5個日本兵，常叫嚴亮給他們送魚。一天，他趁日軍不注意，掏出藏在身上的“王八盒子”，“砰砰砰砰砰”，像點名一樣，把5個日本兵全打死了。為了不讓日本人因為報復而傷及無辜，他留下漁竿、漁簍當作憑據，意思是說：人是我殺的，好漢做事好漢當，要找就找我嚴亮，與他人無關。做完這一切，他大步流星，離開了炮樓。

干出了這等大事，滁河灣里的魚自然是釣不成了。剛好此時新四軍來了，他便義無反顧地加入了新四軍。

1941年，日本侵略軍為了鞏固他們的統治，更多地掠奪戰略資源，達到以戰養戰的目的，開始對占領區進行殘酷的“清鄉”運動。日偽軍出動15000余人，在交通點線上增設據點，在據點之間用鐵絲網、竹籬笆、電網等建成若干封鎖圈，封鎖水陸交通，對新四軍進行分區“清剿”。

新四軍主力被迫轉移到了外線，而嚴亮作為一名精明強干的武工隊員留在了原地堅持斗爭。他與隊員們一起依靠群眾，穿梭于山地與蘆葦蕩之間，與日偽軍打起了游擊。遇上小股敵人或是落了單的日偽軍便毫不客氣地予以殲滅，搞得日偽軍心驚膽戰，不敢單獨出門。怎樣才能讓日軍出得門來呢？嚴亮想起了自己的絕活——“釣烏龜”。他和隊員們采取破壞鐵路、剪斷電話線等手段，誘迫日軍派人出來維修，出來維修的日本兵一般不會超過5人。這樣一來，那些被迫出來搞維修的日本兵也就有去無回了。不到3個月，城中的日軍損失了一小半。日軍小隊長龜野氣得七竅生煙，拔出指揮刀哇哇大叫：“八格牙路！刁民漁夫，死啦死啦的！”一旁的偽軍頭目連忙討好獻計：“皇軍何不將計就計，將嚴亮這伙共匪一網打盡？”原來這家伙給龜野獻上的是一條“反釣計”：夜間以三五個維修電話線的士兵作誘餌，誘出嚴亮他們。然后趁著夜色，由悄悄跟上的日軍大隊人馬一舉消滅之。此計確實夠得上陰險狠毒，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難怪有人說，日軍雖然可恨，但更加可恨的還是那些漢奸二鬼子！“呦西，你的計策大大的妙！你的，頭前開路的干活！”龜野朝著那個偽軍頭目豎起了大拇指，并安排由他帶上幾個偽軍走在前面，佯裝要去修理電話線。偽軍頭目萬沒想到，弄到最后，那充當誘餌的竟是他自己，這也是他自作聰明，自作自受。誰讓他要當漢奸呢。

黑暗中，等候在電話線附近的武工隊員看到幾個偽軍提著燈籠慌里慌張朝這邊走，立即起身準備給予迎頭痛擊。嚴亮朝著他們擺了擺手，小聲說：“這里有詐，都跟我來！”一隊人便跟著嚴亮沿著路邊的高粱地貓著腰往城里的方向行進。果然在路上發現了日軍的大隊人馬，嚴亮招呼隊友們不要理他們，繼續往前走。

他們來到城墻外，嚴亮一馬當先從東北角爬上城墻，扒住墻頭，然后縱身一躍翻了進去。一個偽軍正在墻內撒尿，沒料到墻外飛進一個人來，并將他一腳踹翻在地。經審詢得知，日軍大多出城，城內異常空虛。日軍的指揮部在西北角，是一個大四合院，院墻高而厚。嚴亮他們把草鞋、木棒綁在充滿硫磺類易燃品的火藥包上，引燃后扔到房頂，火藥包“呼”地一聲燃燒起來，火焰立即從房頂上散開，指揮所里的日軍在烈火中像鍋釜里的泥鰍到處亂竄。龜野小隊長慌不擇路逃出了指揮所，恰好撞在了嚴亮的槍口上。龜野一驚：“你……”嚴亮拿槍口頂住了龜野的腦袋：“對，俺就是你派人要去釣的‘獵物’，專釣烏龜的釣手嚴亮，給我受死吧！”龜野怎么也想不到這伙新四軍武工隊員竟敢跑到城里來端他的老巢。一顆正義的子彈擊碎了侵略者的所有夢幻。

“王八羔子！世人只道俺嚴亮喜好釣龜，殊不知還有龜兒子想釣俺的，找死！”

后來隊友問嚴亮：“當初你咋就知道日軍有詐的呢？”嚴亮反問道：“你見過釣鉤上的釣餌嗎？”隊友答：“見過，難道這里面還有什么說法？”嚴亮回道：“釣鉤上的釣餌，比如蛐蟮，一旦被穿入了釣鉤，心里非常害怕并急于擺脫，整個身軀都在不停地掙扎搖擺。你當時所看見的那走在前面的幾個偽軍，是否也都是這個樣子的呢？”隊友聽了贊嘆不已，真不愧為“神釣手”，簡直就是“釣神”！從此“神釣手”嚴亮的名聲越來越響，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滁河灣。

（責任編輯 孫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