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落下來，自會知道你是誰

王碧君

隔壁小區沿著院墻混栽了一排楮樹和桑樹，或許也不是栽的，是自然長出來的也不無可能，現在的小區里大多栽種著香樟、女貞、合歡等樹木，楮樹和桑樹作為曾經鄉間常見的野生之樹，在城市里已很稀有。

樹隨著時間漸長，不知何時，但肯定是一個春天，我發現它們繁茂的枝葉居然越過一人高的院墻，伸展到我們小區的停車位上方，給這沿著院墻的一排停車位撐起了濃綠的樹蔭，每天出門或者回家時，我總是會忍不住多看它們幾眼，仿佛我還是個在老家門前玩耍的孩童，經常和小伙伴們一起爬上楮樹捉迷藏，采了桑葉去換零花錢，摘來桑葚當零食。

偶爾，不趕時間時，我會不厭其煩地和已上初中的女兒科普楮樹和桑樹的區別，之前說了無數次，她仍然分辨不出來。的確不太好區分，樹的高矮一致，枝丫分散，葉片形態大同小異，只有湊近了去瞅，才會發現，楮樹和桑樹葉形雖然乍看都是心形的，楮樹的葉子大了之后會在尖部分散出兩個溝狀分隔，細看還能發現葉子表面毛茸茸的，而桑樹葉子邊緣呈鋸齒狀，葉片光滑油亮。

女兒可能不會明白，我對它們的感情，這屬于我們那一代人的情結。那天閨蜜來我家玩，閑聊中我說起樓房后面有桑樹，還結了桑葚。臨走時，閨蜜特意讓我帶她去看一下，我以為她要摘桑葚，她說她只是想看看，太久沒見到這些樹了，很想念。

女兒不能理解我總是跟她科普它們的區別，也覺得沒必要非得分清它們不可，說考試又不考這些，緊接著又說她班上第一名，滿分920的試卷，考了900多，除了作文扣點分，幾乎門門滿分。呵，現在的孩子，被卷得眼里只有分數，盡管我一再告訴她，我對她的要求只有健康快樂，她仍然覺得壓力好大。

時下，正值暮春初夏，有天早上送她上學，天已經大亮，照例走到車前，差點沒認出那是我的車，白色的車上錯落無致地散落著黑紫色的桑葚果，汁液四濺，慘不忍睹。在女兒的驚呼聲中，我反而笑了出來，說車上掉落的都是桑葚，這下你能分清楚哪是桑樹，哪是楮樹了吧？看樹看葉分不出不要緊，果子落下來，自然能確切知道，你頭頂的這棵是什么樹。等過段時間，楮樹上會掛出紅燈籠般的小果子，落下來車又得換個顏色了。

女兒不可思議地看了我一眼，她可能覺得我神經了。等啟動了車，我告訴她，人也和樹一樣，盡管長在一起，就像你班里的同學，看著都差不多，但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你結你的果，他結他的果，你們本來就不是一樣的樹，怎么可能全部結出一樣的果實呢，樹不同，果實自然不同，成熟的時間也不同，你不用跟任何人比，兀自成長，盡力而為就行了。

女兒沒出聲，我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但我相信，她以后應該能分清楚楮樹和桑樹了。

（編輯??余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