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云供養

◎ 耿艷菊

讀大學時，一直很欣賞一個女孩子。她不是那種長得很美的女孩，但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在人群中遙遙一望，便會記住她。

這女孩有才氣，不但字寫得好，文章也寫得好，校刊上讀到她的文，那句子真讓人驚艷，如行云流水，如花間月照，自然朗朗。字如其人，文如其人，于她，還真是如此。她有一種古典的大家閨秀的風范，沉靜，溫婉，大方，一身書卷氣。

有一回，我們一班人去另一座教學樓上課，門還沒開，我們就三五一堆聚在一起聊天。這女孩和我們宿舍的幾個女孩站在一起，大家說著說著，就聊起了這女孩的氣質，我們一致認為她姿態美好，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古典的氣韻，是我們見過的最為端莊的女孩了。她只是笑，不急著辯解，也不為別人的夸贊得意。她總是那樣寧靜，滿臉平和，像一株植物一樣默默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伸展枝葉，心里有陽光白云，清風明月，漫天繁星，自在而美好。

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是來自書香門第，她不是，她只是來自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那時，我們很要好，常去學校旁邊的紫藤花架下談天。她告訴我，她父親喜歡讀書。她也許受她父親的影響吧。有天下午，她去我的宿舍找我，從圖書館借的書放在桌上，別人都在嘻嘻哈哈聊天，只有她在桌前安靜地坐了一下午，看完了我桌上的那本書。

離開校園后，我常常會想起這個女孩。后來，我們加了微信。因為時間久遠和大家空間上的距離，我們鮮少聯系，但我時常會關注著她。她的朋友圈時常會更新，知道她現在生活得很好，命運怎么會不善待這樣好的女孩子呢？她擁有一家自己的公司，有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

最近看了她發的兩條朋友圈，一條是說要讓自己眼中一直有繁星閃爍。另一條是說的一首歌，她讀高中時餓肚子都要買磁帶的時候，第一次聽到這首歌，覺得再也沒有比它更動人的歌曲了，現在聽來依然如此，浪漫的氣息在心底，在耳邊縈繞。

原來她曾經如此喜歡音樂。到現在，我終于明白了她卓爾不群的氣質除了來自書卷，還有對藝術的喜愛，這些人間的精靈在時光之下一點點成為她人生最美好的一部分。

我想到“煙云供養”這個詞語，它出自明·陳繼儒《妮古錄》中：“黃大癡九十而貌如童顏，米友仁八十余神明不衰，無疾而逝，蓋畫中煙云供養也。”

這個世界，不只是畫能供養人，書籍、音樂、河流、山川、花朵、月光……就像毛姆《月亮和六便士》里所說的，要記得在庸常的物質生活之上，還有更為迷人的精神世界，這個世界就像頭頂上夜空中的月亮，它不耀眼，散發著寧靜又平和的光芒。

人一定要愛著點兒什么，讓它成為物質之外的那個精神世界的供養，去面對這個波詭云譎的現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