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循環背景下來華留學教育服務企業“走出去”的困境及應對

吳文浩，謝志芳

(江蘇大學 1.海外教育學院；2.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鎮江 212013)

一、引言

為應對全球新冠疫情、貿易保護主義和單邊主義對經濟帶來的挑戰，我國提出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雙循環發展格局重要戰略。在國內大循環為主體的大背景下，本土企業亦需要通過努力提升自身競爭力和積極參與國際競爭搶占先機，在消耗過剩產能的同時盡快完成海外的布局。與此同時，企業能否順利“走出去”并在海外實現長遠的生存及發展，關鍵還在于人才的儲備和供給。高校在國際化進展中培養出一大批精通外語和專業領域的國際化本土人才。然而，隨著“一帶一路”進入“工筆畫”階段，國際貿易爭端升級，單純依靠本土人才已經難以獲取和維系國際循環競爭力，特別是“走出去”企業在一些新興市場缺失“向導”和“代言人”的人才短板暴露無遺[1]。因此，發展來華留學教育培養“在地化”國際人才，為企業“走出去”提供關鍵人才支撐的呼聲越來越高。

伴隨著來華留學教育提質增效的大趨勢，來華留學人才培養的層次和質量顯著提升，國家對外國留學生在華實習和就業政策的放寬和高校在來華留學校企合作方面做出許多有益探索，已有一批留學生具備畢業后進入中國企業工作的素質和機會。對于“走出去”企業來說，來華留學生相比本土人才具有一定的語言和文化優勢，特別是對當地政策法規、商業規則以及市場動向的掌握更為及時和穩定。相比企業在海外直接雇傭當地人才，來華留學人才更為熟悉中國的企業文化和職場規則，掌握中外語言能力，能夠更快融入并為企業所用。此外，留學生的人力成本和穩定性也明顯更好[2]。總的來說，作為企業“走出去”的重要人才保證，留學生不僅能夠幫助企業在海外快速提升競爭力和擴大市場，還提升企業所在行業的對外開放程度以及國際競爭力。然而，盡管我國的留學生規模已躋身世界前列，但與雙循環背景相適應的來華留學教育體系尚不完善[3]，特別是在服務經濟社會發展轉型，對接“走出去”人力資源需求等方面的貢獻依然不足。因此，本文對來華留學教育服務企業“走出去”的主要模式進行梳理，分析目前來華留學校企合作的不足與短板，并據此提出建議。

二、來華留學教育服務企業“走出去”的模式

(一)發展學歷教育，加大人才供給力度

根據教育部國際合作與交流司公布的數據，2019年學歷留學生占整體規模的54.6%，研究生占學歷生總數的13.47%。留學生類別和層次的優化反映出從國家到高校層面對發展來華留學學歷教育的重視，通過加大宣傳力度，提升服務體驗和設立一定競爭力的獎學金吸引各國優秀留學生來華學習，建立和完善質量規范體系，引入行業認證和強化培養過程管理提高畢業生質量。起初，高校通過推薦和鼓勵優秀畢業生到相關行業的對口崗位工作為企業輸送人才。隨著校企合作在來華留學教育領域的深入拓展，許多高校開始與企業共同設計學歷生項目，企業設立專項獎學金，高校按照企業需求進行培養，留學生畢業后定向到企業就業。相比而言，這一階段的企業人力資源需求更加豐富，特別是 “語言+專業+技術”的復合型人才缺口巨大，而高校也愈發熱衷打造自身在來華留學教育領域的特色和對企業的吸引力。

(二)開展援外培訓，支持對外投資項目

在“一帶一路”倡議和中非合作的大背景下，越來越多的“走出去”企業或參與到當地大型基礎建設項目當中，或銷售設施設備，或從事服務業，而在此過程中開展援外技術培訓則必不可少。例如，為海外援建項目培訓管理者、技術人員和一線工人，培訓當地生產者使用中國的裝備設施達到推廣產品的目的，培訓服務人員保障企業提供的服務質量和效率。高校與企業在援外培訓中緊密合作，由企業提出需求，雙方共同制定標準，高校利用自身的知識和技術，企業發揮實踐和資金優勢，以培訓當地學員掌握特定技術和能力為目標開設培訓課程。這類援外培訓的特點是針對性強、周期較短且面向人群同質化高。如北京交通大學開辦的“埃塞俄比亞鐵路運營技術海外培訓班”，不僅為埃方培訓鐵路營運的管理和技術人員，更讓企業的技術標準得到當地認可。江蘇大學開辦的“農業機械培訓暨現代農業機械及農產品加工高級工坊”向當地農機和食品加工設備技術人員和終端用戶直接傳授機械設備的使用和維護技能，配合企業的農機設備產品輸出效果十分明顯。

(三)留學生走進企業，為“走出去”貢獻智慧

來華留學教育對企業資源利用的擴大和企業對留學生價值認識的深化加速了留學生培養模式的改革，特別是增加了他們走進企業通過實踐鍛煉能力的機會。在這個過程中，留學生結合對企業的基本情況、產品與服務特點和經營狀況的了解以及對本國市場的掌握，能夠為企業“出海”發展提出十分有益的建議。例如調研海外市場潛力和進入的可能性，提出在某些國家和地區的經營策略，包括渠道和定價等提出建議，面向當地市場需求為現有產品和服務給出改良和適應的方向等。同時，高校對接留學生的能力和企業的需求并進行整合，對留學生加強指導，幫助他們為企業“走出去”提供更有價值的調研成果。此外，不少面向留學生的“雙創”比賽鼓勵留學生與企業需求相結合開發特色項目。

(四)推進聯合培養，借力化解疫情影響

新冠病毒全球大流行以來，來華留學教育受到巨大沖擊。留學生無法入境不僅限制了他們的整體規模增長，線上授課也難以保障教學和培養質量，特別是對工科和醫科等對動手能力和科學實驗要求較高的專業影響很大。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國內招收留學生的高校采取與國外高校聯合培養的方式，讓留學生在不增加學制的前提下得以在境外接受線下教育。例如，部分高校與海外院校簽訂“2+2”本科聯合培養協議，留學生在本國院校完成2年學業后，來華學習2年且滿足要求可以獲得學位。同時，我國企業在海外的工廠和研發中心等場所可以作為學生在海外的實習和實踐基地。這一做法的好處是一方面為境外學生線下授課創造了條件，為克服疫情影響爭取寶貴時間；另一方面讓企業有機會將人才選拔前置和外移，更好地參與定制化培養。

三、來華留學教育服務企業“走出去”的困境

(一)留學生專業選擇與“走出去”企業需求匹配程度低

從專業方向分布來看，語言類、經管類和西醫類專業仍是留學生扎堆選擇的專業(見表1)，而“走出去”企業需求量較大的理工科專業留學生則相對不足，且占比從2010年的20%下降到2018年的14.9%，留學生的專業選擇與企業的人才需求相距甚遠[2]。其中原因既有許多留學生學習基礎，特別是數理知識薄弱難以滿足理工科的要求，也因為留學生多來自工業不夠齊全和制造業欠發達的發展中國家，難以為理工科人才提供大量就業機會，打擊了他們選擇理工科專業的積極性。另外，不得不承認學習漢語和感受中國文化仍是留學生選擇來華學習的最重要動因，超過學習專業知識和技術的目的，這一點對留學生專業選擇傾向影響十分明顯。

表1 2018年來華留學生學習專業學科分布統計

資料來源：教育部國際合作與交流司《來華留學生統計年鑒2018》，內部資料。

(二)留學生培養質量與企業對國際化人才的要求脫節

盡管前文提到留學生擁有許多本土人才和國外直接引進人才不具備的優勢，但企業在聘用留學生時依然表現出謹慎和顧慮，權衡后傾向選擇其他人力資本解決方案。留學生進入中國企業工作的人數總體較少。《2016年度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事業發展統計公報》顯示，當年持外國人就業證在華工作的所有外國人僅23.4萬人，而同年我國來華留學生的規模已突破44萬。留學生在專業型和技術型崗位上任職的更為稀缺，超過50%的留學生的求職定位依然是與語言培訓高度相關的教育行業[4]。這一現象的根本原因是留學畢業生的整體質量和處于國際循環競爭環境中的“走出去”企業對人才國際競爭力要求之間的割裂。拋開少數個案從整體來看，留學生在知識、能力和態度方面難以和中國畢業生相提并論[5]，中外學生培養質量趨同化程度依然較低。在2020年“兩會”期間，致公黨中央和民進黨中央都在提案中建議提高留學生的招生和培養質量。某項涉及 2372 名留學研究生導師的調查表明，超過半數的導師不滿意留學研究生的質量，在55名研究生院院長中有47 人認為留學研究生整體質量不佳[6]。特別是在雙循環背景下，國際循環競爭加劇讓“走出去”企業對國際化人才能力的深度和廣度提出更高要求，而留學生的整體質量難以滿足企業的期望。

(三)就業指導缺失和語言文化障礙降低留學生崗位勝任力

雖然近期部分高校已經開始為留學生開設就業指導類的講座和培訓，傳授一些求職和職場發展技巧，但高校留學生就業指導仍然缺失系統性和全面性，留學生接受的職業指導呈現碎片化。此外，留學生的就業指導缺少特色和針對性，很多只是照搬現有中國學生職業指導的內容，少有相關課程和教材作為支撐，更缺乏既具備職業指導能力，又了解留學生特點，能夠為留學生開展專門指導的師資。一項對浙江省高職留學生的調查顯示，超過90%的高職留學生表示不了解相關在華實習就業政策法規，留學生就業指導方面的薄弱可見一斑[7]。除此之外，漢語和中國概況等通識類課程是留學生必修課，他們也在課外獲得了體驗中國文化的機會，如實地參觀文化景觀、動手學習傳統技藝等。然而，留學生的漢語水平普遍還難以達到在中國企業就職的要求，加大了企業聘用留學生的溝通成本。留學生對中國風俗文化的理解也多停留在表面，造成他們從文化上難以融入企業。高校在留學生就業指導和在地化語言文化培訓領域的欠缺主要原因在于這些工作尚未納入來華留學教育主要考核指標，發展人數規模和擴大對外宣傳仍是工作重點。留學生的就業工作還停留在少數高校打造亮點的自發行動，還未成為常規工作和重點工作。

(四)高校支持和信息渠道不足導致留學生就業市場供需矛盾

與企業高漲的國際化人才需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留學生缺少求職信息和就業門路。目前少有面向留學生的招聘活動進入校園，一些對留學生開放的招聘活動也因規模有限，層次較低，崗位選擇少和限制多難以滿足留學生日益提升和多元化的求職需求。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留學生尋求就業機會的信息渠道十分閉塞，特別是缺少面向留學生開設的求職信息平臺，他們對用人單位的崗位需求、基本情況和任職要求了解甚少，故很少能夠主動在中國企業找到工作機會。相關調查顯示，超過一半的留學生表示需要專門針對在華就業創業外國人的職業信息發布平臺(包括網站、微信、微博、領英等)，近4成留學生有參加招聘會的需求[4]。同時，企業雖然有用人需求，但是苦于難尋面向留學生發布信息的渠道，尚未建立起留學生人才資源庫，形成崗位空缺的尷尬局面。

四、來華留學教育服務企業“走出去”困境的應對

(一)圍繞學校特色和企業需求開展留學生招生和培養

首先，高校在發展來華留學教育過程中要扭轉觀念，強化提質增效意識，扭轉片面追求規模的落后思想。結合教育部“雙一流”建設的導向，在招收和培養留學生中要利用好學科優勢，突出學校自身特色，而非一味迎合留學生喜好開設專業爭搶生源。做好留學生教育要“引企入校”，充分調研企業人力資源需求，提高需求量較大的理工科類留學生招生規模和比例，依托重點學科、優勢學科、重點實驗室、工程中心，充分利用企業資源加速打造高層次的留學生培養項目,在滿足企業需求的同時提升高校來華留學教育和優勢學科的品牌效應[8]。

(二)優化留學生招生和培養改善人才供給質量

在招生環節，要逐步提高錄取標準，著力引進優質生源，進一步加強生源國、生源質量的研究，細化和量化留學生錄取標準，建立完善生源質量評價標準和體系。在培養方面，推進中外學生同堂授課，打牢理論知識基礎，促進共同進步。強化實踐技能，吸引“走出去”企業參與留學生培養的全過程，包括共同制定培養目標、培養規格、專業教學標準和課程標準，提供實踐教學基地，參與實踐課程教學，實現與留學生培養的無縫對接。

(三)培養“雙能力”以提升留學生對企業的吸引力

著重培養留學生的崗位適應能力和跨文化溝通能力，從入學開始貫穿教學全過程開展留學生職業能力、創新能力專項培訓[9]。以培養跨文化交流合作能力和跨國界崗位適應能力為“雙能力”導向，優化漢語教學和中國概況通識課程的教學與實踐，培養熟悉中國國情和中國標準，認同中國文化，具備使用漢語從事本專業相關工作的能力，具有多文化包容性、國際視野、良好的職業道德和參與國際交流協作的留學生，以同堂授課、同臺競技、同室創新的“三同”模式著力培養學生認同中國社會管理模式、社會和企業管理文化及技術。

(四)搭建平臺對接留學生和企業的雙向需求

針對留學生就業需求和“走出去”企業人力資源需求脫節的局面，高校必須發揮其重要的承接作用，把留學生就業工作納入來華留學教育量化考核指標，將產教融合作為對接和服務“一帶一路”沿線建設的抓手，以“需求項目化、項目課程化”銜接教育鏈、人才鏈與產業鏈、創新鏈，構建“產、學、研”國際創新平臺和跨區域合作平臺，推進中外融通與產教融合，為“走出去”的企業培養既熟悉中國企業文化與技術，又深諳沿線國家情況的適用性國際化人才。同時，政府和高校也有必要加快建設能夠對接留學生和“走出去”企業雙向就業及招聘需求的信息化平臺，最大程度上整合相關信息，推進這一工作的信息化程度和便利性。

五、結論

雙循環背景下，教育要自覺成為新發展格局中的內生變量，而來華留學教育勢必將承擔起更多服務國內外社會循環和經濟循環的責任。因此，來華留學教育必須以培養具備勝任力的國際化人才為出發點，從轉變發展思路、優化招生和培養質量、加強就業指導、搭建人才供需平臺等多方面入手，才能更好地為企業“走出去”提供有效而強大的人才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