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連風里都開滿了花

鄒謇

有些人來過，是為了給你留下永恒的回憶。

三月的巴蜀大地，花兒開得最為放肆，毫不顧忌，毫不羞澀。它們不是孤零零地各自為伍，而是一簇簇擠擠挨挨，鋪在田野里。每家的房前屋后和田邊地角都點染著無數的粉色、白色、紅色、黃色、紫色，上面開滿桃花、李花、梨花、桐花……

多得讓人眼花繚亂！

回鄉后，屋前是一排一排的桐樹，正開著花呢，我望著它們癡癡地笑，想起舊時的模樣。一大片一大片桐葉被我們摘了做成綠軍帽，別上一顆紙剪的紅星，戴在頭上神氣十足，山坡成了我們的戰場。

時光溫存，我和一樹樹的桐花對望，想起那棵寄予情愫的桐樹。我要去探望親手栽種的那一棵桐樹，它正孤零零地開在池塘邊。一襲粉白嫩紅，悄然獨立，仿佛是千年的等待。它是我上初二那年栽的，二十多年過去了，依舊花開一邊，不合群，不爭艷。每每路過，心里就有一股甜蜜的汁液淌過。一陣風吹來，風中彌漫著淡淡的清香。我一直以為青春就是這種味道，似桐花的香，香甜的香。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身與心就蕩漾在香海中。風一吹，那淡香被送得很遠，很遠……

歲月匆匆，流年成沙，讓我已經淡忘了對她的留戀。再次看到迎風搖曳的桐花，猶如見到一別經年的她。感覺是如此歡心，塵封多年的往事就在一朵朵桐花中靜靜綻放。

她是跟著桐花來的。放學路上一路桐花，一路她的笑。一朵云彩飄然而過，連風里都開滿了花……

她的背影給了我太多、太多的憧憬。我在池塘邊種下了桐樹，以為待到年年花開時，我就能再次相逢那道背影。

前幾天同學劉曉蓉問我：“你還記得蔣琴嗎？”

“記得呀，很勵志的女生，深夜還躲在宿舍里借著燭光看書，手臂被燒傷了，還留下了一條蜈蚣般的疤痕。你有她的消息嗎？”

“有，也沒有用了。前些年她回老家照顧老人（老公的父親），心肌梗死走了。”

“可恨，天妒紅顏！”有種莫名的哀痛涌了上來，心被扯得七零八落。我的思緒蕩起了紛亂的波紋，循著遙遠的歲月望過去，無邊無際的桐花如翩躚的蝶，紛飛漫舞。朵朵白色的小花兒，一不小心就潤濕了這場春色。那道苦苦追尋的“背影”，后來發現竟然是她。一張瓜子臉，紅撲撲的，眼睛明亮帶著笑，身材有點羸弱，但很勻稱。溫溫順順的小女生，笑起來還有小酒窩，甜了漫天星辰。一刻生，一刻滅。回望矣，空余淚。我默默地站在桐樹下，仰望繁盛的桐花，歷經滄桑的心再次掀起漣漪，她把最好的剪影留給了我們，像一個被時光凝固了的片段，無聲地開在眼前，美了這個世界。

無數場桐花開過，她永遠定格在青澀模樣，在記憶深處笑著、燦爛著，一瓣瓣桐花在伴飛。這，大概就是最美的定格！我情愿這樣想，有些人的路過，是為了給你最美的回憶，就像那個笑甜了星辰的女孩。

我情愿這樣想，天堂是有的，她去那里做了天使。那里，也一定有一樹樹的桐花，花葉扶疏。彼岸花開，花開彼岸，葉落彼岸。或許，我們只不過是隔了一季花開，在各自蒹葭蒼蒼的彼岸，葳蕤繁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