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秒鐘

江賀

上大學時，秦奮迷上了打游戲。掛科太多，他索性退了學，終日宅在家中打游戲，徹底當起了啃老一族。

今天，要不是游戲賬號被盜，必須本人去游戲公司現(xiàn)場找回，他打死也不會下樓。

馬路上車來人往，秦奮只顧低頭看手機。過馬路時，一個小女孩迎面跑來，和秦奮擦肩而過。秦奮下意識回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有輛轉彎的汽車疾駛而來，和小女孩近在咫尺。他脫口而出：“危險！”然后飛奔過去，推了小女孩一把，把她頂出幾步遠，秦奮自己卻被汽車重重地撞飛了出去。

當秦奮再次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片光芒之中。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秦奮，你本該宅死家中，但你因為一秒善念，救下一人，行了大善。特批準你復活，并獎勵你一秒鐘時間。”

“復活我懂，獎勵一秒鐘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隨時回到過去任意一秒，改變這一秒鐘里發(fā)生的事。比方說，‘讓我回到昨天出門前一秒，然后決定不走出家門。記住，這個神技，只能用一次。”

“就是回到過去唄？可一秒鐘也太短了，能不能再多給點？一天行不行？一小時也行呀！”

“嫌少？你知道一秒鐘做出的決定，能改變多少事嗎？”

秦奮想追問，但眼前一黑。當他再次醒來時，已躺在家中床上，手心多了一道“1”字的印痕。秦奮明白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該如何使用這一秒鐘呢？

秦奮癡迷戰(zhàn)爭類游戲，他小時候還曾做過戰(zhàn)地記者夢呢！秦奮想，為何不去真實的戰(zhàn)場上體驗一番？遇到生死危險，直接回到出發(fā)前一秒，取消出行，不就行了？

越想越刺激，秦奮立即在網上尋找各種能去戰(zhàn)場的辦法。他看到一則招聘廣告，工作內容是為非洲達瓦記者團開車。

達瓦正處內戰(zhàn)狀態(tài)，是秦奮夢寐以求的戰(zhàn)場呀！他立即投出簡歷，沒想到很快就被錄用了。

秦奮自以為幸運，但哪知道，要不是此前一名記者被流彈擊中罹難，很多人為此離職，導致急缺人手，這工作怎么可能輪到他？報社詳細介紹了工作的危險性，但秦奮一心想要體驗“真人戰(zhàn)場”，便急不可耐地隨團前往達瓦。

當秦奮來到達瓦后，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到處都是被炮火摧毀的殘垣斷壁、燒焦的汽車以及時不時響起的槍聲。現(xiàn)實和想象中截然不同，秦奮十分恐懼，一度連方向盤都抓不住。幸運的是，他碰到了一位好大哥，老梁。

老梁寬厚善良，有多年戰(zhàn)地經驗。他注意到秦奮很緊張，便主動搭訕，來緩解秦奮的焦慮。

老梁細致地教秦奮在戰(zhàn)區(qū)如何開車、怎么選路線、注意哪些危險等等，還會親自示范駕駛。

時光飛逝，一個月的任務圓滿完成，秦奮竟依依不舍。就在登機前一天，記者團得到了采訪達瓦叛軍首領的重要任務，但叛軍只允許一名記者和一名隨行人員前往。啟程在即，大家都想平安回家，誰都不愿冒這個險。

當天夜里，老梁找到秦奮，酒過三巡，他鄭重地問秦奮：“小子，敢跟我去不？”

秦奮猶豫了。這次采訪非同尋常，有極大的生命危險。最終，幫他下定決心的是“一秒鐘”——后悔了，就回到此刻，說“不敢”！

就這樣，兩人踏上了采訪之路。起初路程還比較順利，但隨著目的地臨近，荷槍實彈的叛軍越來越多，震耳的槍炮聲和爆炸聲也越來越密集。久經戰(zhàn)場的老梁都是一頭冷汗，更不用提秦奮了。

經過艱難跋涉，再步行翻過一個小土坡就到了與叛軍首領約見的大樓。就在距離大樓一百多米遠的時候，一團火焰從大樓各個窗戶猛然涌出，緊接著巨大的爆炸聲夾雜著無數(shù)建筑碎片沖擊而來，將兩人直接掀飛。

當兩人緩過神后，發(fā)現(xiàn)附近出現(xiàn)大量政府軍和叛軍，雙方正在激戰(zhàn)。秦奮立刻連滾帶爬地拉起老梁就跑，老梁不幸被彈片擊中，鮮血不住地流淌。

秦奮二話不說，直接背起老梁，可他沒想到，老梁竟然用一種既痛苦又興奮的表情大喊：“別管我！我得拍照！”

“活命要緊，趕緊跑！”

“不行，這場面太難得了，我是記者，必須記錄這一刻，不然我會后悔一輩子！”

“以后還有機會！先撤吧！”

老梁堅決地說道：“機會錯過就不會有了！要走你走，不拍下這一時刻，我死也不走！”說著，老梁已蹣跚地向高處挪去。

炮聲“隆隆”，秦奮本想一走了之，但不忍心丟下老梁。兩難之間，秦奮又想到了“一秒鐘”——大不了死前回來，說“不敢”！

于是，秦奮將老梁拖到隱蔽處，他搶過相機向高處跑去，對著戰(zhàn)場就是一通猛拍，然后飛快返回，帶著老梁開車火速逃離。

秦奮冒死拍下的照片，拍攝時距離交火現(xiàn)場咫尺之遙，無意間抓拍到子彈朝自己飛來的那一瞬間，視覺效果十分震撼，因此獲得了戰(zhàn)地攝影大獎。

戰(zhàn)場上目睹的生死，和從未體驗過的被人認可，讓秦奮暗自決定，成為一名真正的戰(zhàn)地記者。

在此后炮火連天的職場生涯里，秦奮總是沖到最危險的地方。不知不覺，他的人生蛻變了……

轉眼幾十年過去了，秦奮離世前，天空中再次傳來那個神圣的聲音：“你還有一秒鐘時間沒有使用。”

“我放棄。”

“為什么？這可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神技。”

秦奮微笑著說：？“因為有了這一秒鐘的機會，無論多難、多危險的事我都敢去試，實在不行，可以重來。這一秒鐘太珍貴，因此我一直不想浪費。我已經認真對待了人生的每一秒鐘，沒什么可后悔的了……”

（發(fā)稿編輯：陶云韞）

（題圖：謝? 穎）E2102FF1-1306-4CB4-B36C-8455CEF4FD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