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聲人去后 民意閑談中
——追憶王聚清書記二三事

□ 李高山

（作者為中共山西省委宣傳部原常務副部長）

在神池縣工作時期的王聚清同志

在神池人的記憶中，王聚清書記是位影響比較大的縣委書記。他的事業心和政績，他的工作能力和風格，在當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是在王書記主政神池時參加工作的，又有幸在他身邊工作過一段時間，這里追憶他的二三事。

“神池要想富，多種胡麻多栽樹”

王聚清書記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結束了解放軍在地方“支左”后神池的首任縣委書記。當時的縣委書記從來歷上大體有兩種：一種是近些年成長起來的優秀中青年干部，朝氣蓬勃，熱情高、干勁大；一種是“文革”后期陸續站出來重新回到領導崗位上的老干部，資歷深厚，經驗豐富。王聚清書記屬于后者，但他同時具有前者的熱情和干勁。在神池工作期間，他將老干部的經驗智慧和中青年干部的熱情干勁集于一身，發揮到極致，創建了突出的政績。

王聚清書記1924年出生在靜樂縣婁煩鎮（現在的婁煩縣），1941年參加工作。1953年擔任中共靜樂縣委宣傳部部長，1954年任縣委副書記；1963年調任寧武縣委副書記，1964年任縣委書記；1967年“文革”中被打倒，1972年被“解放”出來擔任五臺縣委副書記；1974年擔任神池縣委書記；1981年擔任忻縣地區計劃委員會主任，直至離休。

到神池擔任縣委書記，雖然是王聚清書記從政生涯中的恢復性安排，但他勇氣銳氣不減當年，熱情干勁不輸青年，以強烈的事業心責任心和豐富的經驗、出眾的能力，立志改變神池面貌。一到神池，他就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白天下鄉搞調研、參加勞動、召開會議、找人談話，晚上閱讀文件、查閱資料，深入了解神池的縣情特點、社情民意，迅速形成自己的工作思路，創造性地開展工作。

神池是晉西北黃土丘陵地區一個農業縣，地廣人稀，氣候寒冷，風大沙多，十年九旱。無霜期平均不到120天，年降雨量400毫米左右。人們形容說：“一年一場風，四季半年冬。”適宜種植的農作物主要是莜麥、山藥蛋。由于土地寬廣，雖然糧食單產不高，但總產不少，是糧食調出縣。人們能吃飽，缺錢花。如何才能減少風沙、改善人們的生存環境？如何才能增加收入、提高人們的生活水平？成為王聚清書記重點思考的問題。

王書記在下鄉調研中發現，在縣城西北部40公里處的八角公社八角大隊，有一個“老愚公造林專業隊”。十幾位老年人在隊長高富的帶領下，幾十年如一日，堅持不懈植樹造林。在丘陵起伏、溝壑縱橫的荒地上，植起上千畝樹林，黃土地上平添了一片綠色，格外耀眼。王書記似乎從這里看到了神池未來的希望，他穿行在小樹林中，興奮地和高富等人討論什么樹種容易成活？栽植中要注意什么？除傳統的楊樹、柳樹、榆樹之外，還能增加哪些新的樹種？他反復和干部社員商量，向林業部門的技術人員請教，在縣委會議上討論，安排宣傳部門大力宣傳推出八角“老愚公造林專業隊”的事跡和經驗；在各種場合反復地講八角植樹造林的經驗，講八角能辦到的其他地方也一定能辦到；講全縣要向八角學習，動員起來大搞植樹造林、改變神池面貌。他安排指導林業部門制定了規劃，主持召開縣委常委會議討論研究，作出了大搞植樹造林的決定。每個公社（相當于鄉鎮）、大隊（相當于行政村）都因地制宜規劃了自己的綠化工程，有的在坡梁上或溝洼里，有的在道路兩旁或村莊周圍。縣上的領導包公社、包重點工程，公社干部包大隊、包工地，縣委辦公室主任留守機關，組織帶領縣直機關干部職工在縣城東南方向公路兩側的澗東山、澗西山上擺開戰場。每年春秋季節，干部群眾齊上陣，集中人力、物力開展植樹造林大會戰。王書記既當指揮員又當戰斗員，吉普車上放著把鐵鍬，巡回各公社檢查督促、調研指導，走到哪里干到哪里，白天勞動晚上開會。在群眾發動起來掀起植樹造林高潮之后，王書記又和林業部門的同志探討，在就地取材大量栽植楊樹、柳樹、榆樹等傳統樹種的同時，又研究可否引進一些油松、云杉、落葉松等新的樹種？雖然生長期長一些，但利益長遠、綜合價值更高。經過技術人員研究認為可以先選一些地方試驗，成活后再逐步增加面積。于是縣領導出面找省屬的國營山叢林林場商量，請求支援一些小樹苗，同時縣里自辦苗圃抓緊育苗。林業部門規劃在一些氣候土壤適宜的地方栽植了小松樹苗。有一次我跟隨王書記下鄉，山路上經過一片去年栽植的油松地，王書記停下車走進去，蹲下身子仔細察看，當看見不少小樹苗發出了新芽泛出了新綠，他高興得像個孩子一邊撫弄一邊自言自語：“這苗活了，這苗也活了！”臉上露出少見的喜悅和興奮。他一會兒站起一會兒蹲下，遲遲不肯離開。我當時看著他有點不解，心里想：書記怎么高興成這樣？后來才理解了他的心情。那是一種猶如母親見到自己分娩的嬰兒般從內心生出的喜悅和興奮，旁人無法體會，難以言表。在王書記的主導和推動下，神池縣的植樹造林形成態勢，形成傳統，以后歷任領導都十分重視，堅持不懈，久久為功。神池大地不斷增添新綠，生態環境得到了很大改善。

在大規模開展植樹造林的同時，王書記心里裝著如何增加農民收入的事。他選擇一些社員分紅比較高的村子和分紅偏低的村子進行調研，發現在各種客觀條件差不多的情況下，分紅出現較大差別，主要是種植結構不同造成的。分紅高的村子，大多是種植胡麻較多；分紅低的村子，種植胡麻比較少。胡麻是當地一種經濟作物，榨出的胡油香味濃郁營養豐富，是當時的稀缺食用油；榨油的副產品麻餅，是很好的飼料；胡麻秸稈又是農民升火做飯很好的燃料。這么好的東西為什么不多種些呢？王書記深入調研，反復詢問公社和大隊的干部社員。大家反映，之所以不敢多種，一是胡麻屬于經濟作物，種多了不符合“以糧為綱”的方針，怕挨批；二是在選擇品種和種植技術上還把握不好，有時缺苗斷壟產量過低。王書記把這個問題提到縣委常委會議上討論，請一些種植胡麻比較多、收入比較高的大隊干部到會上介紹情況，請農業部門的干部研究胡麻的品種和種植技術，主要是什么土壤地塊、什么節令下種最為適宜。經過反復討論研究，縣委作出了大力發展胡麻生產的決定，給各公社下達了增加胡麻種植面積的任務，公社又分解到各個生產大隊。王書記根據下鄉調研了解的情況，總結出了“立夏種胡麻，九股十八杈；夏至種胡麻，頭頂一枝花”的諺語，到處宣講，提醒各地注意不違農時，適時下種。有一年春天旱得厲害，立夏到了，各地反映干土層太厚不能下種。王書記很著急，連續跑了幾個公社、大隊，到田間地頭察看旱情，蹲在地上用手刨土，探測濕土層。回到縣上召開縣委常委緊急會議，請幾位公社書記和農業、氣象部門的同志參加，人人發言討論能不能按時下種、下種要注意什么。王書記說：“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要抓緊拿個主意。”經過認真研究，特別是幾位公社書記帶回了基層第一線的意見，大家認為應該堅持適時下種，適當探墑下種，這樣可能會出現一些瞎苗的情況，但還可以補種別的作物，比違了農時結果要好。會后縣里立即通知各公社安排各生產大隊抗旱下種探墑下種，保證胡麻種植面積不減少。過了幾天，天遂人愿下了一場及時雨，秋后全縣胡麻大豐收。

神池縣連續幾年大種胡麻取得了顯著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許多生產大隊的工分值突破了一元錢。農民分到家的胡油多了，平時也能吃點油炒、油炸的飯食。繳售給國家的油品也大幅增加，受到地區和省里的表揚，好像還給了獎勵。王書記到地區開會，同僚們開玩笑說：“裝滿油罐罐，掛滿錢串串”，戲稱他為“油葫蘆”。他聽出這些玩笑話里面是贊揚和羨慕，也很樂意。后來地區在神池召開了種植胡麻現場會，地委書記馬如龍帶領各縣和地直有關部門負責同志到田間地頭實地觀摩，讓王聚清書記介紹經驗，而后馬如龍書記發表講話。馬書記講話的第一個標題是“神池縣連續三年種胡麻，胡麻生產成績大”；第二個標題記不清了，意思是神池有哪些經驗；第三個標題也想不起來了，意思是各縣要向神池學習。三個標題語法相近，順口順耳，當時覺得馬書記很會講話。

王聚清書記在植樹工地勞動

記不清什么時候什么場合哪次會議上，王書記提出了一個口號：“神池要想富，多種胡麻多栽樹”。當時得到了全縣上下的熱烈響應。這句口號，凝結著王聚清書記的心血和汗水，反映了他在神池期間最主要的工作思路，也是他留在神池永遠的政績。

“再次警告那些漫不經心的人”

王聚清書記性格比較強勢，作風硬朗，行事果斷，抓工作有一股狠勁，對他認為重要的工作抓住不放，一抓到底，直至抓出成效。

那幾年每到植樹季節，王書記就把植樹造林工作緊緊抓在手上，親自動員部署，親自檢查督促，親自揮鍬實干。他在車里放著一把鐵鍬，穿著藍布上衣，軍綠色褲子、解放牌膠鞋，頭上戴一頂軍帽，帶著縣委辦一名干部和林業局局長，半月二十天連續在鄉下參加植樹勞動，巡回檢查督導。有一年是我和林業局李新仁局長跟著他，每天走一個公社，白天直接到工地，和社員們一起植樹，晚上回公社開會，聽取下面匯報，提出工作要求。在植樹工地上，王書記一會兒揮鍬挖坑，一會兒扶苗培土，一會兒提桶澆水，邊干邊給社員們講植樹的要領。他要求大家起運樹苗時要把根須蘸水包裏好，運到地頭要用土埋住；栽植的時候要“三埋三搗一提苗”，即把樹苗立到土坑里后，先埋一層土，把樹苗向上提一提，讓下面卷曲住的根須舒展開，然后用腳踩實，再用鐵鍬把子進一步搗實；然后再埋一層土，再踩實搗實；共埋三次、搗三次、提一次。提苗是為了讓樹苗的根須舒展開，三埋三搗是防止樹苗固定不牢大風一吹就晃動疏離成活不了。他一邊講一邊做示范。做完示范講完后，王書記就讓李新仁局長抽樣檢查已植好的樹苗，符合不符合質量要求。李局長很認真，先用腳踩踩樹苗周圍看土埋得實不實，然后用一只手握住樹苗使勁向上拔，拔不動的就說明栽好了，拔起來的就視為不合格，讓返工重栽。如果拔起來的比較多，特別是有的工地上樹苗埋得不嚴實露出了根須，王書記就很不高興，有時候臉色都變了，晚上開會時就要狠狠批評公社的領導。

各公社對王書記下去參加和檢查植樹都很重視，盡量選一個離公社所在地比較近、場面比較大、人比較多的工地。有的公社附近有大村子，平時的工作基礎比較好，植樹的現場既熱火朝天又井然有序，樹苗埋藏得很好，隨時用隨時掏起；樹坑挖得上下一般粗，寬度、深度足夠；樹苗栽得直挺挺的，回填土埋得很瓷實，李局長用力握住拔不起來。每逢這種情況，王書記就很高興，面露喜色，有說有笑，邊勞動邊和大家開玩笑，有時還哼個小曲子。有的公社點選得不好，工地上顯得冷清或比較亂，特別是各個環節的質量問題比較多，王書記就很生氣，黑著臉不說話。在場的公社干部很緊張，一個勁兒做檢討，現場安排返工重來。

我跟著王書記下去的那一次，他除了到安排好的植樹工地勞動和檢查外，還在從這個公社到下一個公社的路上隨機檢查，根據檢查中發現的問題，安排我連續寫了兩個通報，見事見人進行批評，以縣委的名義第二天就發出。兩個通報發出之后，某一天王書記隨機檢查了溫嶺公社幾個村的植樹現場。其中一個村是公社一位副書記包的點，那天他正好有什么事沒有到工地。王書記去了以后，看到樹苗零零散散地亂扔在地上，社員們栽得也不很認真，好多都沒有達到他提出的“三埋三搗一提苗”要求。他讓李新仁局長去檢查一下，李局長走進栽好的樹苗當中，按照平時檢查用的力度，伸出一只手連續拔起了十幾棵樹苗。王書記鐵青著臉，問社員們公社干部誰包這個村？人們七嘴八舌做了回應。王書記說“你們告訴他，明天吃過早飯到縣委來開會！”李局長說你們這樣栽成活不了，把樹苗也糟蹋了，停下來重栽吧，又給大家講了一通栽樹的要領。我們就離開這里又到別的地方去看了。傍晚時分返回縣城的路上，天陰沉沉的，王書記陰著臉問我倆：你們說，今天的事情怎么弄？李局長說應該嚴肅地批評包村的公社干部。我說前面已經連續發了兩個通報了，是不是把溫嶺公社的領導叫回來個別批評，不要再發通報了？王書記沒有說話。回到縣委大院臨下車時，王書記說你們回去休息吧，說著就徑直朝他的辦公室走去。晚上11點多了，通信員敲我的門，說王書記讓給我送個材料。當時我在縣委辦公室那排平房最西邊的一間住宿和辦公，王書記的辦公室就在后面一排，離得很近。我接過材料一看，是王書記親自寫的通報，標題是“再次警告那些漫不經心的人”。書記批示我校正文字和標點符號，明天上午拿到縣委常委會上討論。我頓時感到很自責，覺得這應該是我的工作，可能是因為我在回來的路上說了不宜再發通報的話，書記就自己提筆寫了；也可能是書記已成竹在胸，嫌我先寫了他再修改耽誤時間，就直接寫了。總之是我沒有做好，浪費了書記的時間和精力。我邊想邊鋪開稿紙，一字一句地認真審看，生怕有漏字、錯別字或把標點符號不合適的地方忽略放過，再鑄成新錯。反復校改完畢，已近凌晨一點，上炕脫衣睡覺。正在夢中，忽聽有人敲門，抬頭一看，窗外已呈亮色。我問何人敲門？門外應答是溫嶺公社黨委副書記張某某。我趕緊穿衣開門迎他進來，看到門外地面上鋪著一層厚厚的雪，天空中還飄舞著雪花，張副書記滿身裹雪，兩腳泥濘。這是昨晚下雪了。神池屬于高寒地區，有時首場雪來得很早，中秋節剛過就上凍了。張副書記聽說了昨天王聚清書記到他那里檢查植樹的事，今天天不亮就冒著風雪，徒步數公里，回縣上做檢查來了。我帶他到縣委食堂吃了早飯，到文印室拿上打印出來的通報草稿，就進了常委會議室。領導們陸續到齊，王書記宣布開會，先由各位領導同志簡要匯報近日參加和檢查植樹造林工作的情況，然后王書記講了他自己下去檢查指導的情況，重點說了昨天在溫嶺公社看到的情況，將他寫在通報里的意見大體重復了一遍。溫嶺公社的張副書記誠惶誠恐做了檢查，等待發落。由于我事先告知王書記這位同志昨天不在工地是出去聯系樹苗了，王書記已經不太生他的氣了。所以他做完檢查后，王書記就事說事地批評了幾句，提議再發一個通報，引起全縣注意，首場雪后，再抓緊干十天半月。我照著稿子念了通報，領導們原則上都同意，有的提了些文字表述上的意見，王書記囑我抓緊改好送他簽發，當天下午這個通報就發出去了。

由于王書記的嚴格要求和嚴厲態度，那幾年干部們對工作誰也不敢懈怠不敢敷衍，縣委一聲喊到底，執行力很強，工作效率很高。

“跟上人家比跟上我出長大”

王聚清書記平時比較嚴肅，不茍言笑，工作上認真嚴格，較真碰硬，縣里的干部有點怕他。我在縣委辦和他近距離相處了一段，覺得他人情味也很濃，待人很好。

我是1974年冬天到縣委機關當通信員參加工作的。每天干完打水、掃地、送通知這些本職工作后，喜歡看看書寫點東西，偶爾在《忻縣地區報》發表一篇小稿子。可能是這個情況引起了王書記的注意，再加上縣委通訊組幾位同志的推薦，1975年六、七月份的一天，縣委辦公室突然通知我到招待所參加縣里的一個會議。我當時很納悶：什么會議還要我去參加？到招待所參加完會議后，縣委辦和組織部的領導和我談話，說從今天開始，你調到縣委通訊組，由打水掃地的通信員變成寫材料的通訊員。當時我并不知道是怎么調到通訊組的，但想到一點，這件事肯定得王書記同意。因為那時縣委大院統共沒多少干部，一個打水掃地的通信員調到縣委通訊組寫材料，沒有經過縣委書記同意估計是辦不了的。我到了通訊組后很高興，很努力，在幾位老同志帶領下很快進入角色。經常是白天參加縣直機關的勞動或者什么會議、活動，晚上通宵不睡寫稿子，第二天早晨用涼水洗洗臉又開始新的工作，一連幾天都不覺得困。1976年冬天我到山西日報社學習了三個月，1977年就當了縣委通訊組組長，經常參加縣里的一些會議，和王書記有了接觸，有時和縣委辦的同志一起跟著他下鄉，但沒有單獨接觸，我有點怕他，比較拘謹。1978年我改任縣委秘書辦公室主任。當時縣委辦公室下設秘書辦公室和行政辦公室。秘書辦公室負責縣委的材料工作，主要是給書記寫材料，同時辦理縣委的文件資料；行政辦公室負責行政后勤方面的工作。說是秘書辦公室主任，手下也沒有專門的干事，縣委辦一共就幾個人，都是多面手，啥事急干啥，誰碰上誰干。小一點的材料我和縣委辦一位副主任寫，大點的材料常常是縣委辦主任牽頭，叫上宣傳部、農工部的幾個人，一塊兒研究一塊兒寫。自此，我才和王書記有了經常性和近距離接觸，經常跟著他開會、下鄉，近距離聽他對一些工作的意見。王書記從未和我說過我怎么由通信員變成了通訊組的干部，怎么當上了通訊組組長，又怎么當了秘書辦公室主任。但我相信，這幾件關乎我前途的“大事”，特別是后面的兩件，是他同意甚至是他主導的。他從不提說，一是反映了那個年代領導干部的黨性修養，二也體現了王書記本人的優秀品質。他們事前不走風漏氣，事后不示恩買好，認為這都是工作，都是正常的。惟其如此，我對他充滿感激和敬畏，刻苦勤奮地學習和工作，經常通宵達旦，夜以繼日，用行動和成績證明自己，報答他的賞識和器重。那幾年，神池縣的通訊報道工作和縣委的材料工作，都是受到好評的。

王聚清書記（右二）察看胡麻收成情況。右一為縣革委主任李補文

1979年8月的一天，王書記突然找我談話。我以為是臨時安排一個材料或什么事情，急忙放下手頭的工作跑進書記的辦公室。王書記一改以往直截了當安排工作的常態，面帶微笑讓我坐下，然后語氣平靜地說：地區想調你，你愿不愿意去？我感到很突然，話趕話地問了一句：調我去做什么？王書記說：去給李秀林同志（時任忻縣地委副書記）當秘書。稍停片刻，王書記接著說：這個事年后張喆同志（時任忻縣地委常委組織部部長）就和我說了，我不想讓你走，沒和你說。這次張喆同志又說了，放也要調不放也要調，直接下調令。你考慮一下去不去？如果你不想去，咱們就說本人不想去，回絕了。我當時想，地委調我去給副書記當秘書，這是上級領導機關對我的信任和厚愛，我不能不識抬舉；王書記不想讓我走，也是對我的賞識和器重，況且我能年紀輕輕就受到關注，與王書記的知遇之恩是分不開的，我不能拂了他的好意。我決定自己不拿主意，聽王書記的，他說怎么辦就怎么辦。于是我說：“王書記您幫我拿主意吧，您覺得去了好，咱就去；您覺得去了不好，咱就不去。”王書記沉思了一會兒，緩緩地說：“跟上人家比跟上我出長大，還是去吧！”我當時心情很復雜，不知道說什么好，好像有點對不住書記，茫然地走出了他的辦公室。沒過幾天，縣委組織部通知我，調令來了，要我過了中秋節去地委組織部報到。中秋節那天中午，王書記請我去他家吃飯，又夾菜又倒酒，我有點受寵若驚，既感激又榮幸。飯后王書記拿出一本《中醫藥知識大全》遞給我，說這本書送給你吧。我隨手翻開，看到扉頁上寫著“送給高山同志 王聚清”幾個熟悉的字體。王書記說：你年紀輕輕睡覺不好，去了要注意身體，有空看看醫書。少頃又說：“去了跟上人家要眼活一些勤快一些，多貼些辛苦，但是不要貼錢，從來都是鞋啃襪子，不能襪子啃鞋。”我順從地應允著，心里涌起深深的感動。第二天，也就是農歷八月十六日，地區召開的縣委書記會議報到，我搭乘王書記的順車，離開神池到了地區，開始了新的工作。與王書記說法不同的是，組織上沒有安排我到李秀林副書記身邊工作，而是給剛調來不久的行署專員劉耀同志做了秘書。

當年像我這樣受過王書記賞識器重培養的人，神池縣還有很多，大家都成長得不錯，他們的故事由自己講吧。

王聚清書記離開我們30多年了，他的業績寫在了神池大地上，他的故事在民間流傳，他在神池人民的心中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