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萌欣
摘要:英語和漢語分屬于印歐語系和漢藏語系,兩種語言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性,弄清楚語言差異性才能更好的增進自身對語言的了解。本文基于沈家煊教授和王文斌教授對英漢語言差異性對比的研究成果,梳理了英漢語言間的一些主要差異。
關鍵詞:英漢語言差異;語言對比;思維差異
一、引言
近年來中國學者嘗試跳出以印歐語系為主導的語言分析體系,來對中文進行更加科學全面的分析。以王文斌和沈家煊為首的一眾學者就中文的思維和語言性質進行了詳細研究。王文斌倡導的漢語空間性與英語時間性對比以及沈家煊的英漢語言思維的動靜態差異等特質,對于英漢的雙語學習者和使用者來說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二語習得者無法形成英語思維、母語水平受限、中文對英文產生負遷移、翻譯時漢語不地道且英語語法有誤等問題一直伴隨著學習進程。而多數教師都會教育學生,想要學好英語必須學好漢語。這體現了漢語的掌握對二語學習者的重要性。本文基于王文斌與沈家煊在英漢語言對比方面的觀點,探究英漢之間的差異性,在實際語篇中發現差異性表現
二、漢英語言對比
2.1漢語空間性與英語時間性差異
無論是哪個民族,哪種語言,時間與空間都是事物存在和發展的兩個基本維度。面對物質世界,人類需要時間與空間來描述周圍事物和傳遞必要信息。我國學者在進行了大量語料分析的前提下,得出了漢語的偏重空間性特質。而發源于印歐語系的英語則具有偏重時間性的特質。比如,漢語的詩詞歌賦中,空間性特質十分明顯。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中開篇“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就是典型依靠時空性組成的句子,但意境瞬間明了,若是換成英語,這幾個詞匯的組合并不能成為有意義的句子,甚至在語法上是存在問題的。又如湯顯祖的《牡丹亭》“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一句,晴空里蜘蛛絲被春風吹入庭院,飄飄蕩蕩猶如細線,整句空間性強而時間性很弱,但短短一句便勾勒出園中春景,若是在英語中,該句的描述需要細細推敲時間與主謂結構。而根據梵文語法學專家金克木先生考證,英語的源頭印歐語在詞源上是名詞演繹于動詞性詞根或動詞,也就是動詞性詞根或動詞對印歐語的產生與發展至關重要。動詞昭示了動作的發生、完成以及變化等狀態,動作成為了時間概念的重要載體,通過動作的變化來細究時間上的變遷。在漢語中動作的變化通常不以動詞的變化來體現,而更多以其他成分如時間概念的填充表明,比如吃這個動作,表示過去吃蘋果的概念,中文可以表示為“我剛剛吃了一個蘋果”,英文可表示為“I ate an apple.”在中文里無論現在、過去、將來,你、我、他吃這個蘋果,吃這個動詞并未在形態上發生變化,而在英語里動詞的這種變化確是顯而易見的“eat,ate and eats ”。
2.2漢語的動態存現與英語的靜態存在(“是”和“有”)
中英文之間在是和有概念間有著很大的差異性,根據學者對中文和英文的對比,中文或中國文化里更加重視“有”的概念,而英文或英語文化里更加重視“是”的概念。追根溯源,從中國古典文化里有無概念的貫穿便可見一斑,如《道德經》第二章,“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第十七章“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道則不然,損不足,奉有余。”古詩詞里“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神龜雖壽,猶有盡時”,“別有憂愁暗恨生”,“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吾生有涯而知無涯”等句,都蘊涵了各種動態存現“有”的意味。而英語中,最經典的莫過于“To be, or not to be,it is a question”,此外謂語動詞或是說be動詞在英語語句中的重要性隨處可見。如“家里有只狗”,在英語里不能逐字譯成“the house has a dog”而是“there is a dog in the house”。也就是所謂的用be不用has ,用是不用有。沈家煊教授在論述中英語言在是和有差異上,以“是”“存在”和“有”三種概念來區分中英文的概念差。中文里,是的概念就是“是”,而有的概念包含“存在”和“擁有”兩種意義。英文里則相反,be的概念有“是”和“存在”兩種意義,have的概念則僅指“擁有”。
2.3漢語名動包含與英語的名動分立
學習英語語法的過程中教師會像學生介紹英語的語法結構分為詞法和句法,在詞法之下劃分了諸如名詞、動詞、形容詞、副詞、介詞等具體詞類。印歐語系的語法很多都構建于此基礎之上。中國的詞類體系構建始于《馬氏文通》,諸多學者為漢語詞法體系的構建作出了巨大貢獻,但是由于漢藏語系和印歐語系的天差地別,參照印歐語系建立漢語詞類就出現了許多問題。其中最具爭議的便是兩大問題,第一是“定類”與“定職”之爭,第二是“簡約”和“拓展”之辯。沈家煊教授提出的中文“名動包含”與英文“名動分立”特點則有利的化解了兩大困境。該理論認為,英語名詞動詞界限分明,在漫長演化中從具體語用范疇延展到抽象句法范疇。而漢語因為仍在具體語用范疇內,所以名詞動詞并未變成抽象句法概念。中文里,動詞可以轉化為名詞用,動詞甚至可以直接作為主語來用。比如,練習,運動,思考,生活,實踐,花費等詞。而在英文中,最基本的結構就是主謂句式,如果脫離了這種基本結構,句法上就會出現問題。
2.4漢語無主句、獨語句、流水句與英語的主謂結構
有別于英語里語法形式嚴謹的主謂句式,中文里的無主句、獨語句和流水句則是中文常見卻不合西方語法體系的一類句式。無主句是現代漢語語法的術語,是非主謂句的一種。無主句不同于主謂句中省略主語或者隱含主語的句子,它的主語往往是不確定的,但是在句中仍能闡述清楚句意。流水句是一組由一個小句接一個小句的句子組成,很多地方可聯可斷,語義聯系比較松散,是很少使用關聯詞而以意合聯系的復雜復句。獨語句是指名詞或名詞短語獨立成句或在流水句里成為小句的句子,屬于非主謂句,但在特定語境中能傳達完整意思。
王文斌教授認為,漢語流水句具有塊狀性,離散性,可逆性。漢語各句段呈板塊狀,鋪排開整整齊齊的散在句段里,古漢語里善用五言,七言,四字成語和四六駢句,文章呈現更明顯的塊狀,現代漢語中,雖然與古漢語有很大差別,但使用四字詞、對偶句、排比句等行文習慣還是保留了下來。漢語里關聯詞不明顯甚至很多時候是隱形的,因此,相比于印歐語系,漢語句子顯得松散而無邏輯。此外,可逆性主要表現在流水句中句段偶爾順序變換并不影響基本語義。比如阿來的《塵埃落定》一書中“據我所知,所有的地方都是有天氣的。起霧了。吹風了。風熱了,雪變成了雨。風冷了,雨又變成了雪。”采用了很典型的漢語流水句式,句段中包含多個無主句、獨語句,但在句中能夠表達清晰的意思,小句間也沒有出現連接詞,而是以意合的方式將內在邏輯串聯,同時句段里變換句子順序也不會太過影響句段要表達的意思。符合王文斌教授所認為的漢語流水句的塊狀性、離散性和可逆性。
2.5漢語類比思維與英語的演繹思維
漢語慣常運用的思維方式更多是以類比的方式來串聯篇章,這種思維可以追溯到古漢語里,如先秦時期荀子的《勸學》一篇里“故木受繩則直,金就礪則利,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和“假輿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絕江河。君子生非異也,善假于物也”兩句,作者以木和金與君子的塑造一同進行類比,以假輿馬和假舟楫來作比,表明君子具有應善假于物的能力。而英語文章中慣用的思維方法是演繹,先提出立論,并通過分析證明自身提出的立論可以成立,更重邏輯推理性。如羅素的文章“Three passions, simply but overwhelmingly strong, have governed my life: the longing for love, the search for knowledge, and unbearable pity for the suffering of mankind.”作者先在文章開頭闡述究竟有哪三個“passion”,后面的段落中一一闡述了三種“passion”是什么且如何影響自己的生活,正是英文思維的典型論述方法。
三、英漢差異性的總結
分屬于漢藏語系和印歐語系的漢語和英語具有很大差異性。首先,英文的詞法和句法注重隨時間變化的動作狀態的變動,注重句與句之間的銜接和連貫性,注重詞的性質也就是詞前的限定。在時空定義上,英文偏重時間性,對動詞隨時間變化而產生的變化十分嚴謹,重視句法形態的完整性,動作發出者,動作發生的前后順序都影響著詞形態的變化。而中文注重空間性,整體性,直觀性,在行文上并不像英文那樣邏輯嚴密,且中文愛用流水句、短句和駢句。此外,中文的思維方式會在表達時將重點放后,而英文則是在開始時亮明重點。除了語言本身的差異以外,兩個國家的文化差異也造成了語言的巨大差異。中國的哲學體系里崇尚有無觀,變動觀包含觀等,認為世界是變動的,真理蘊含在相生相克,相輔相成的變化之中。西方哲學體系里的存在觀,永恒觀,真理觀很大程度上受到宗教神學影響,歐洲中世紀幾百年對于印歐語系和文化的影響十分深遠。在認識了英漢語言間的差異性后,才能更好的理解學習語言中出現的問題并加以糾正。
近些年來,漢語與英語的差異性研究仍在繼續,學者們逐漸跳脫出印歐語系語法規則桎梏,探索以中文為出發點的漢語語法體系,在這種對比研究的框架下,關于漢英差異的特質將得到更多的揭示,屆時對于英漢語言的研究和教學應當會更加完善,對于英語學習者來說也應當多加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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