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人

河南/方正霞

任飛收起電腦，急匆匆走出教室。晚上學校進行國慶節晚會彩排，他是男高音，擔任領唱。

迎面走來幾個女生，嘰嘰喳喳說笑個不停，在看到任飛的那一刻，都突然閉了嘴，眼睛像集體著了魔，直追任飛而去。一個女生快步趕上任飛：“帥哥，能加個微信嗎？”任飛一愣，說：“謝謝，我有女朋友。”女生吐吐舌頭，轉身跑開。任飛微微一笑——一群顏值控！

任飛身高一米八，相貌俊朗，喜歡文藝和運動，在校中文系任教。任飛是院籃球隊隊長，平日沒課時，只要去操場找他，一逮一個準兒。任飛上課，班里無人翹課。無論看到他人，還是聽他的課，都讓人如沐春風。只是年屆三十，他依然是孤家寡人。父母三天兩頭打電話，從大年初一催到年三十，可是任飛卻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刀槍不入。他不是獨身主義，只是第一次戀愛失敗后，再也沒遇到一眼萬年的女孩。什么都可以將就，唯獨愛情不能。這是他的人生信條。

任飛到演播大廳時，演員和工作人員都在緊鑼密鼓地做準備。任飛趕緊到后臺化妝換衣服。

舞蹈、歌曲、小品、相聲……一個個節目精彩紛呈，氣氛熱烈。

合唱團登臺了。這是任飛的高光時刻，他站在燈火輝煌的舞臺上，引吭高歌，像一位策馬奔騰的將軍，帶領著千軍萬馬，在神州大地上縱情馳騁。

歌聲飄蕩，掌聲響起。任飛站在舞臺上神采飛揚。他環視觀眾席，鞠躬致謝。突然，他發現靠近前門的一個角落里，一個白衣女孩站在座位上拼命地鼓著掌。女孩在昏暗的大廳里，像一朵盛開的白蓮花。節目組的人他都認識，這女孩怎么從來沒見過？任飛心里有些詫異。

任飛到后臺迅速換了衣服，向觀眾席走去。他剛從側門走進大廳，就看到那個女孩起身走向門口。任飛驚奇地發現，那女孩穿的竟然是學校食堂的制服。任飛心頭燃起的火苗瞬間熄滅了。

第二天上午，學校為慶祝國慶節要舉行一場籃球比賽。任飛作為籃球隊隊長，自然缺席不得。九月的天氣，燥熱尚未褪盡。比賽結束，大家汗流浹背，口干舌燥。一看時間，剛好飯點，任飛和幾名隊員便直接去食堂吃飯。

正值就餐高峰，各窗口都排起了長隊。任飛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徑直走向一個人少的窗口。一位外國留學生在用英文向窗口內的服務員詢問著什么。任飛暗自好笑，賣飯的怎能聽懂英文。沒想到服務員用流利而標準的英語答復了他。任飛驚呆了。世界真瘋狂，掃地的阿姨會編程，外賣小哥會彈鋼琴，賣飯的服務員精通英文……

任飛走到窗口，在看到服務員的那一刻，他愣住了，這不就是昨天晚上在大廳看到的那個女孩嗎？女孩看到他，開心地笑了，白凈的臉蛋上浮起兩個漂亮的小酒窩：“你好，歌唱家。”

任飛被她笑得不知所措。

“請你到一邊稍等，五分鐘后再來。”女孩說。

“為什么？”任飛問。

“看你滿頭大汗，一定是去運動了。劇烈運動后馬上飲食，對腸胃不好。”

女孩溫柔的勸說，讓任飛毫無抵抗力。

吃過飯后，任飛就去食堂門口等女孩。他不明白為什么她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卻要在這里賣飯，為什么要坐在演播大廳的角落里，為什么不看完節目就匆匆離去。他有太多的謎團需要解開。

女孩出來了，一陣風似的，直奔圖書館。

任飛叫道：“哎，等一下，我有件事想問你。”

“我有任務，回頭聊。”女孩頭也不回。

接連幾天，任飛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滿腦子都是女孩的笑臉。他決定去找女孩。

天剛透亮，任飛就趕到食堂門口等女孩。

女孩來了，看到他就笑，小酒窩俏皮地跳出來。“你怎么在這里，歌唱家？”

“我，我想跟你交個朋友。”任飛結結巴巴地說。

女孩哈哈大笑：“可以，但只能是普通朋友。”

“為什么？”任飛問。

“你很想知道是嗎？”女孩笑問。

任飛點點頭。

“那我就如實相告吧。我很喜歡這所大學的文化氛圍，我高考填報的第一志愿就是這里，只是高考成績一般，考了別的學校。我今年剛大學畢業，來這里親身感受一下夢想中的世界。但我很快就會離開這里。我的夢想是去自己喜歡的地方，走遍全世界，而不是偏安一隅，碌碌無為。我這樣的人注定不會被大眾認可。我在等那個和我一起瘋狂的人。你的職業、身份和地位決定了你跟我不一樣。你不適合我。”

任飛沉默了，是的，他從未想過離開這座國際大都市。

任飛每天晚上都去圖書館門口等女孩。兩人在一起像相識多年的老朋友，除了愛情，無話不談。

一天，女孩對任飛：“我要走了，去西藏支教。”

任飛問：“什么時候走？”

女孩說：“后天。”

任飛望著女孩，不說話。

女孩眼里寫滿了失落。

火車站廣場上，旅客熙熙攘攘。

女孩背著雙肩包，推著行李箱，向進站口走去。

女孩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戀戀不舍地望著鱗次櫛比的高樓和車水馬龍的大街。

驀然，她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向她匆匆走來，手里推著一個大號的行李箱。

她的雙肩包滑落了下來……

小說最突出的特點是刻畫了一個極有個性的人物。她我行我素，無拘無束。她有自己的想法，愿意做自己愛做的事情。她是一棵獨立的樹，絕不是隨風而倒的小草。在人們都在追逐帥哥時，她卻覺得兩人不是一路人，而決不草率迎合。正是這個“獨行俠”的特點，使這個人物形象分外突出，給我們留下了較深的印象。塑造鮮明的形象，是微型小說追尋的一個重要目標，也是一個難點。從這個意義上說，這篇小說值得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