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的謊言

□范澤木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的叛逆情緒已初露端倪。我的父親年輕的時候學習很棒，遺憾的是，當年的爺爺沒有能力供他繼續讀書。他令人羨慕的成績永遠地停在了初中畢業的那年夏天。也許因為這樣，父親對我的期望特別高，總是逼著我學習。

我的情緒終于如山洪般暴發。在父親叫我完成一篇作文的時候，我狠狠地把頭扭到了一邊。他急著去上班，只丟下一句“給我好好寫，不然回來有你好看的”便匆匆出門了。

有兩個多小時，我呆呆地坐在桌子旁，心里有說不出的憤恨。時間很快逼近十點半，父親就要下班了。我不由得心頭發寒。

父親準時推門而入，然后徑直跑到桌子旁，拿起我的作文細細讀了起來。我把頭埋得很低。很快，他嚴厲地問我：“這是不是從作文書上抄來的？”

我咬著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父親拎起我的衣領說：“來，跟我去你們語文老師家，我問問他，你的作文是不是抄的。”

我的語文老師李老師就住在我家附近。前往李老師家的途中，我的心跳得厲害。

李老師看了我的作文，點著頭說：“小范的作文大有進步啊！”說完，我父親問李老師：“他的作文是不是從書上抄來的？”我的心已經快要跳出來。李老師看著我，嚴肅地說：“應該不會，他是個誠實的孩子，不會干這種事情。”看父親不相信，他又說：“你在這里等會兒，我去電腦上查查就知道了。”

時間顯得特別漫長。過了十多分鐘，李老師才從書房里出來。他看了看我，然后一臉高興地對父親說：“小范的作文不是抄來的，我在網上查了好久，而且翻了許多作文書，都沒看到類似的作文。”

父親終于相信了我。從李老師家出來后，他把右手搭在我的肩上說：“要加油啊，我這都是為你好。”

從李老師家回來后，我開始拼命地看作文書，認真完成每次作文，有時還會主動寫文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對李老師懷著怎樣的愧疚。其實，那篇作文是我從作文書里抄來的，我沒想到連李老師也沒看出來。

直到小學畢業那天，李老師拍著我的肩膀說：“澤木啊，上了初中可不能隨便抄一篇作文了事。”

那一刻，我驚訝地張大嘴巴，半天講不出話。原來李老師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居然對我父親說了謊，而這兩年，為了保護我的自尊，他一直幫我保守著這個秘密。李老師的謊言，是我碰到的所有謊言里最美好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