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主義建筑運動在中國的傳播及其影響分析
——以濟南現代主義建筑為例

申金坤

新加坡國立大學設計與工程學院建筑系 新加坡 117566

1 引言

現代主義建筑運動產生于十九世紀后期，逐漸在全世界廣泛傳播，對世界各國現代主義建筑的產生和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

19世紀末，隨著工業革命的發展，一些建筑師開始探索工業化時代的設計如何與大批量的工業化生產方式相適應，現代主義建筑運動由此產生，它提倡技術與藝術的結合，更加強調建筑的功能設計，主張建筑要隨時代而發展，擺脫傳統建筑形式的束縛，大膽創造適應工業化要求的嶄新建筑；強調建筑功能，建筑師要研究建筑的經濟問題及實用功能，主張“形式服從功能”；倡導采用新結構、新材料，創造建筑新風格；強調發展新的建筑美學，擯棄折衷主義的繁瑣裝飾和復古思潮[1]。這種建筑思想所表現出來的反裝飾、反擬古、重簡潔、重功能的設計思想，對世界各國現代主義建筑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

2 現代主義建筑運動在中國的傳播

19世紀末20世紀初，隨著西方殖民主義的大規模侵入，西方建筑思想傳入中國，西方現代主義建筑運動逐漸在中國傳播。由于現代主義建筑思想順應了中國最初工業化快速發展的需要，因此現代主義建筑思想通過中西方建筑師的交流、報刊雜志、建筑教育等方式在中國廣泛傳播，在上海、天津、濟南、南京、長春、哈爾濱等城市陸續出現了現代主義建筑式樣，或稱“摩登式”、“國際式”等。

現代主義建筑運動同樣傳播到濟南。濟南現代主義建筑的發展正是中國現代主義建筑的一個典型的縮影，集中反映了中國現代主義建筑的典型特征。

濟南是山東省省會，華東、華北地區重要的物資集散地。19世紀末20世紀初以來，隨著德國人建設的膠濟鐵路和津浦鐵路的建成通車，濟南交通樞紐地位突出。德、日、美殖民主義先后入侵濟南，在濟南開設商埠，大量興建火車站、領事館、商店、醫院、銀行等建筑，把現代主義建筑風格傳播到濟南，大大改變了濟南傳統建筑風格，呈現出現代主義建筑風格與中國傳統建筑風格共處一體、中西建筑風格交融混雜的典型特征。

圖1 中國現代主義建筑的傳播

3 濟南現代主義建筑分析

3.1 膠濟鐵路濟南火車站

1899年德國殖民勢力入侵山東省，為了掠奪山東的煤炭資源，開始修建東起青島、西至濟南的膠濟鐵路。膠濟鐵路濟南火車站隨之于1914年建成并使用。膠濟鐵路濟南火車站由德國建筑師設計建造，占地面積1260m2，具有乘降客流量大、層次多的特點，是膠濟鐵路上規模最大的火車站。

圖2 膠濟鐵路濟南火車站手繪

(1) 建筑風格

建筑飾面采用灰黃色調，立面處理粗獷有利，簡潔明快，體現了現代主義建筑藝術和建筑結構的完美結合。建筑構圖中部高大、突出候車大廳，大廳立面作對稱處理，基座為寬大高起的花崗石，中部檐板作圓券隆起，上置圓鐘。東翼單層較短，西翼兩層較長，建筑外立面線條簡單大方，門窗比例和諧。碩大的坡頂屋面閣樓層上設弧形的西方建筑中獨特的窗戶——老虎窗，突破了傳統屋面的單調與沉悶感[2]。整棟建筑使用了灰白色的大蘑菇巖墻基，灰黃色外立面，灰紅色瓦屋面，整體色調沉穩明朗，顯示出現代主義建筑樸素簡潔的格調，也反映了現代主義建筑風格在濟南的萌芽。

(2) 平面分析

建筑平面根據功能要求，結合地形設計成“一”字形，坐北朝南，建筑面積2525m2。主要功能分為中央大廳、普通票候車室、貴賓票候車室、辦公區及旅館用房。大廳位于車站中央，空間高大寬闊，主要承擔人流集散作用。正面有三個拱劵式門洞，左右兩端分別為售票室和值班室。進入正廳后，有六根結構柱佇立其中，將豎向空間劃分為三部分，形成通透的柱廊。中間部分的柱子間距為2.7m，兩側為4.1m。這種通透的空間劃分既使大廳顯得雄偉壯闊，又將空間劃分為不同區域，使其得到充分利用。

建筑東側部分為單層，設有普通票候車室和貴賓票候車室，不同乘客分別從兩個候車室進站，互不干擾。西側部分為兩層，作為辦公和旅館使用。出站乘客則由中央大廳直接出站。因此，建筑平面設計合理、簡潔、緊奏，功能齊全，進出站人流互不干擾，提高了車站使用效率，滿足了不同等級人群對車站的使用需求，充分體現了現代主義建筑“形式服從功能”的布局特點[3]。

圖3 膠濟鐵路濟南火車站原建筑平面

(3) 立面分析

車站正立面高61.5m，采用“縱橫向三段式”立面構圖手法，并由六根愛奧尼柱式主導整個立面。縱向三段式構圖把立面按左中右分為三個部分，中部凸出于整個建筑立面且高于兩側的標高，這樣的設計加大了中央入口空間的統治力度，加強了其視覺中心地位。其正面左中右之比為5.5:4:2.5，從中軸線到兩側的比例正好是黃金分割比1：0.6，使建筑達到了和諧的效果。車站的三個部分建筑材料統一，利用坡屋頂將三部分連接成一個整體，使整個建筑立面更加和諧統一。

圖4 膠濟鐵路濟南站立面手繪

(4) 細部分析

①門窗風格

受現代主義建筑風格影響，車站的門窗樣式種類并不繁瑣。門的樣式以拱劵式為主，門洞沒有其他裝飾，樣式簡潔大方。窗的樣式大致分為普通窗、拱劵式窗、弧形窗和造型奇特的天窗四種[4]。窗洞樣式非常簡潔，但是細部處理較為豐富，為了使窗洞的橫豎構件不顯得呆板，進行了倒角處理，在光影處理上給人以視覺沖擊。同時，在窗洞上部還設計了若干立方體構件，進一步增加了窗洞的趣味性。拱劵式窗還使用了彩色玻璃，繪制精美。

圖5 不同門窗形式手繪

②柱式分析

濟南站建設于西方現代主義建筑運動在中國傳播的初期，其設計雖然布置了愛奧尼柱式，但已經簡化處理，沒有過于繁瑣的雕刻和裝飾，柱身無凹槽、無裝飾，反映了現代主義建筑反對裝飾、追求簡潔的特點。

圖6 故宮內的中式榫卯結構

圖7 火車站內部屋頂木結構

膠濟鐵路濟南火車站不論是建筑風格、平面設計、立面構成，還是細部處理，都反映了現代主義建筑風格在濟南的萌芽，并與中國傳統建筑風格相融合，呈現出中西合璧、現代主義風格與傳統風格并存的獨特建筑特色[5]。

3.2 宏濟堂大藥店

宏濟堂大藥店是濟南最著名的藥店之一，于1935年建成，占地面積230m2，建筑面積342m2，是在商業建筑設計中既沿襲中國傳統四合院式布局，又吸取西方現代主義建筑設計思想的典型實例。

圖8 宏濟堂藥店正門

圖9 宏濟堂藥店立面與建筑細節

(1) 平面設計

宏濟堂大藥店建在濟南商業繁華地段，是四合院式布局，前面沿街兩層樓作為藥店營業樓，一樓為營業大廳，二樓為藥品倉庫和曬藥平臺。后院有獨立的平屋面東西廂房及二層后樓，作為醫生診室、廚房、餐廳及附屬設施用房。建筑空間布局合理，功能完善，符合現代主義建筑“形式服從功能”的布局特點。

(2) 建筑風格

宏濟堂建筑風格受西方現代主義建筑思潮的影響，采用磚、石、木混合結構。整座建筑造型簡潔大方，線條挺拔，方正高大，具有現代主義建筑的典型特征。

(3) 立面設計

宏濟堂建筑立面造型簡潔明快，立面構圖采用現代建筑手法，基本分為基礎、墻身和檐部，造型簡約，門窗高大，采光良好。墻身立面采用花崗巖貼面，底層基座采用堅實的青石。檐部采用簡化的浮雕裝飾式樣，裝飾有簡約的西式柱式檐口和傳統紋樣，體現了當時中西結合的裝飾風格。

(4) 內部設計

建筑外立面采用現代建筑的設計手法，其室內空間布局、建筑尺度則展現出中國傳統建筑風格，體現藥店莊重典雅的建筑特征[6]。進門的營業大廳高大寬敞，進門為凹入形貨柜布局，東側有通向二樓的樓梯，傳統的陳設和裝飾風格體現了藥店的特征。室內建筑風格既有西式的護墻裙，又有傳統中式圖案。裝飾設計采用了中國傳統紋樣，用中式吉祥雕刻紋樣裝飾，體現出濃厚的中國獨有的祥和莊重氛圍。室內地面鋪有英國進口瓷磚及地板，采用西方進口吊燈等構件，反殃了當時宏濟堂建筑融合中西的設計風格[7]。

總體來看，宏濟堂整個建筑更具有現代主義建筑風格，特別是立面處理簡潔明快，使用磚、石、木混合結構、花崗巖等新型建筑材料，具有典型的現代主義建筑風格。其內部設施精美典雅，體現了中國傳統建設文化與西方裝飾風格的融合。其建筑設計思想的變革以及新材料和新技術的應用，體現了現代主義建筑運動在濟南的進一步傳播和發展。

后院耳房

中式雕刻裝飾木支架

中式窗

圖10 內部中式裝飾與院落布局方式

4 現代主義建筑運動對濟南建筑的影響分析

20世紀初西方殖民主義的侵入，帶來了西方現代主義建筑在濟南的傳播，給半封建半殖民地城市濟南帶來了先進的建筑科學技術，許多新鮮的建筑形式、新穎的建筑類型、新型建筑材料相繼在濟南出現，打破了中國傳統建筑一統天下的局面。而現代主義建筑形式、新型建筑材料、新技術的傳播和運用，對濟南建筑產生了重大影響，使濟南建筑呈現新的特征。

4.1 建筑形式多元化

西方建筑的哥特式、英吉利式、現代主義風格的建筑，以及德國式、日式建筑都相繼在濟南的街巷出現，建筑景觀進一步豐富，城市形象不斷提升，建筑文化呈現多元化特征，形成傳統中國建筑、西方建筑、中西方交融的建筑等多種建筑形式并存的局面，這是建筑進步的表現[8]。

4.2 建筑類型豐富多樣

中國傳統建筑主要是住宅和商鋪，隨著現代主義建筑在濟南的傳播發展，出現了很多新的建筑類型，如車站、銀行、醫院、學校、圖書館、電影院以及紀念性建筑、工業建筑等，這標志著濟南經濟的發展，社會的進步，生活水平的提高，思想觀念的開放。如濟南最早建成的小廣寒電影院將20世紀初的新生大眾娛樂方式傳到了濟南，近代博物館建筑濟南廣智院起到了普及科學知識和啟迪民智的作用。

4.3 新型建筑結構和建筑材料不斷涌現

現代主義建筑運動帶來的新型建筑結構形式，大量采用穹隆、懸挑、平屋面等結構形式，采用混凝土、鋼筋混凝土、鋼結構等新型建筑材料，這種現代主義建筑的外觀、結構、布局、材料、樣式都不同于中國傳統建筑，適應了建筑發展的需要，促進了現代建筑技術的進步。

5 結論

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隨著外國文化的大規模侵入，中國作為半封建半殖民地國家，建筑發展是被動地在西方建筑運動的沖擊、激發、推動下展開的。一方面是西方外來現代主義建筑運動的傳播，另一方面是中國傳統建筑的繼續，這兩種建筑思潮相互作用、相互融合、碰撞和交叉，使中國建筑呈現出中與西、新與舊、現代與傳統多元并存的局面。而這一時期濟南建筑所呈現出的典型特征，正是中國建筑發展的一個典型縮影，集中反映了西方現代主義建筑運動在中國的傳播及其對中國現代建筑發展的影響。

建筑既應當是時代的、世界的，又應當是民族的、地域的[9]。唯有如此，新建設才得以持續的發展和提高，因為它既汲取了當今世界先進建筑文化的精髓，又傳承著本民族的建設特點，這樣才能使我國建筑緊隨當今世界建筑發展的潮流，不斷創建出既適應現代潮流、又富有自己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的具有活力的新型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