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唱時代“大風歌”

孔立文

著名軍旅詩人劉笑偉的詩集《歲月青銅》（中國言實出版社2021年10月出版），傳承中華文脈之愛國主義傳統(tǒng)，以一篇篇飽含深情的瑰麗詩作，書寫中國軍人強烈的使命擔當和熾烈的報國情懷，既提升了現代詩歌的美學空間，又彰顯了當代詩人真摯濃郁的人文情懷。

文學與時代是分不開的，而作為傳承中華傳統(tǒng)文化重要載體的詩歌更是與時代密不可分。詩歌的愛國主義傳統(tǒng)不但融匯詩人的智慧、氣節(jié)、胸襟和品行，而且凝聚了其對人生、社會、自然萬物的文化省察。愛國主義詩歌是人們陶冶情操、凈化靈魂、砥礪民族氣節(jié)、培養(yǎng)愛國操守的精神食糧，是中華文化生生不息接續(xù)傳遞的熊熊圣火。站在時代前沿，書寫與時代同頻共振的鏗鏘之聲，軍旅詩人擁有特殊的擔當和堅守。“我們是中國軍人/是綠色的海洋，是槍炮所構造的/金屬的鴿子，是夏日樂章中/最熱烈的一節(jié);是峭壁上的花朵和黃金/是轉折關頭升騰的烈焰/是鳳凰涅槃般的浴火重生/我們守衛(wèi)著黃河的古老/守衛(wèi)遼闊的海洋和天空/以及敦煌壁畫的色彩/我們熱愛的云朵，垂下雨滴/守衛(wèi)祖國大地上每一粒細微的種子。”這是《朱日和：鋼鐵集結》一詩的節(jié)選，雖只是片段，但詩中洋溢著的愛國主義情懷撲面而來。那種胸懷祖國的責任感和使命感，那種融入骨髓的信仰和崇高，充分展現出中國軍人身上特有的精神品質和道德情操。詩歌的筆墨當隨時代，新武器新裝備的廣泛使用，為當代軍事文藝不斷提供新的創(chuàng)作空間和表達方式，作為軍旅詩人當然要積極跟進，絕不能置身事外。《歲月青銅》中有很多這樣的詩篇，比如《北斗》，比如《東風》，比如《鈾礦石》等。在《勛章》中，詩人寫道：“導彈發(fā)射架/發(fā)出低沉的吼聲/按動發(fā)射鍵的手指/突破大山的沉默/武器優(yōu)美的弧線/就是天空/留給士兵的勛章。”這不正是軍隊職能使命拓展對軍人榮譽的時代要求嗎？勛章是有形的，也是無形的，它是至高無上的榮譽，也是使命擔當和精神象征。“捧著金頭盔/你會驀然發(fā)現/世界上最快的事物/不是光/而是生死/一瞬間/僅僅是一瞬間/因你的技藝超群/戰(zhàn)爭為你選擇了生”（《快于光》）聚焦備戰(zhàn)打仗，提升履行使命任務能力，是軍人的價值體現和崇尚追求。殲擊航空兵部隊“金頭盔”之戰(zhàn)，代表著中國空軍對抗空戰(zhàn)訓練的最高水平。因此詩中所展現的，同樣是軍人視如生命的榮譽和責任。

在《歲月青銅》中，詩人記錄和激發(fā)著中國軍人的戰(zhàn)斗精神。詩人寫《刀鋒》，寫《坦克》，寫《鋼鐵集結》，寫《極限深潛》，其實最終還是以強烈的藝術感染力，來表達人類心底的愿望，那便是和平。在《槍族》中，詩人寫道：“槍是世界上第一千零一個種族/槍是世界上最剛強也最懦弱的人種/當有一天，所有的槍/在沉寂中長滿青苔，或者生根發(fā)芽/它所吐露的花朵/是人間最美的春天。”這絕對是一個詩人對和平最質樸最純粹的美好祈盼。軍旅作家深知戰(zhàn)爭的殘酷與無情，所以也更加懂得和平的寶貴。當今世界并不太平，一些地區(qū)戰(zhàn)亂紛爭不斷，至今還彌漫著硝煙的味道，籠罩著戰(zhàn)爭的陰影。中國人歷來向往天下太平，因為歷史上的中國經歷了太多的苦難和動蕩。中國人忘不了因為國窮兵弱遭人欺凌的沉痛歷史，如果忘記歷史，那是十分危險的。所以，只有傲視戰(zhàn)爭，通過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方式贏得戰(zhàn)爭，和平才可能得以實現。“戰(zhàn)斗室里永遠是沒有風景的夏天/汗珠在額頭上茂密如夏夜池塘的蛙鼓/我們在奔馳，帶著雷神和大海/坦克是我們的另一種生命/他喉嚨里噴出的話語/就是我們最青春的語言”（《坦克》）。古往今來，軍人只有兩種狀態(tài)：戰(zhàn)斗和準備戰(zhàn)斗。所以，時刻保持“戰(zhàn)斗狀態(tài)”，時刻錘煉戰(zhàn)斗精神，才能在戰(zhàn)時敢于亮劍，戰(zhàn)勝一切強敵。“我挺立著，如導彈，可以擁抱云朵/如戰(zhàn)斗機，可以隨時騰空。陽光密密麻麻/編織我的身軀。我是鋼與氣的融合體/正如晴天響雷，正如大海揚波/在天空與大地之間，激蕩戰(zhàn)爭與和平的畫卷”（《在軍博，參觀美U2偵察機殘骸》）。未來戰(zhàn)爭，不僅僅是武器的對抗和智慧的碰撞，更是精神和意志的抗爭。居安思危，枕戈待旦，始終在“戰(zhàn)位”，既是對和平的永恒守望，也是對軍人稱謂的最好詮釋。所以，以筆為槍，抵近時代現場，深邃思考強國強軍夢想，是當代軍旅詩人的天然責任和本色堅守，也是軍旅詩歌應有的意象、意境和意蘊。

《歲月青銅》的另一個可貴之處在于謳歌了軍人的血性，彰顯了信仰之美。正因為如此，中國作家協(xié)會《詩刊》社和中國言實出版社將這部詩集確定為《新時代詩庫》的首部詩集。有人說詩歌是人類的母語，人類最初的語言就是詩的語言。而作為以陽剛與鐵血為特質的軍旅詩，向來具有提振兵心士氣的獨特作用。“每一塊界碑，都是一粒種子/里面住著屈原的《離騷》和《九歌》/撫摸這些石塊/就會流淌出陣陣香氣，經久不散/端午，雪山就是粽子/讓寒風的刀一片片切割下來/巡邏路上，戰(zhàn)士蘸著白雪/一口一口，放在嘴里慢慢咀嚼。”這是選自《雪線巡邏》的斷章，從中我們可以切身感受到雪域邊關的艱苦條件和惡劣氣候，這與守邊官兵的堅強意志和樂觀精神形成鮮明對比，所體現的正是邊疆將士深厚赤誠的家國情懷。“凍土與冰川，捧起湛藍星空與一彎新月/裸露在大地上，連綿數千里/像一部長達數萬行的民族史詩/被仰望者日夜吟誦。”詩人對巡邊守防官兵日常生活的現實摹寫與細節(jié)勾勒，既剛健豪邁，盡顯陽剛之美，又意象鮮明，富有浪漫氣息。英雄主義是軍旅詩歌創(chuàng)作的精神底色。弘揚尚武精神，砥礪戰(zhàn)斗作風，傳承紅色基因，所有這些彰顯軍人精神風骨的詞匯和表達，都能在《歲月青銅》收錄的近百首詩中找到注腳。“士兵的嗓子是遼闊的黑土地，里面棲息著大片大片的森林/士兵的嗓子是深厚的黃土高坡，金黃金黃的小米在嗓音中閃現/大片的歌聲，仿佛大漠上分明的馬群，飲著一泓亮晶晶的月牙泉/大片的歌聲，在士兵的嗓子里奔涌，宛若黑藍的海浪拍打著日落時的海灘/大片的歌聲燃燒著最后的激情，形同絢爛的野火轉向茂密的植被/大片的歌聲在風中燃燒，采集著大量的陽光，為疲倦的落日送行/士兵們聚在一起，揚起青銅的號角，壓低黑暗，使自己高于濃濃的夜色。”這首極具藝術美感的《大片的歌聲》，讓我們在詩人各種精妙的修辭布局中，仿佛看到了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青春士兵正在激情澎湃縱聲高歌，看到了祖國大地集地理與人文之美的壯麗山河，看到了中國軍人清峻充盈的浩然正氣和所向披靡的烈烈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