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眼睛里沒有波濤（組詩）

一下午，貓的耳朵始終沒有驚跳一下

慣常是個后綴詞，它輕易就彈出了

飯后一支煙

疲倦在我疲憊里打盹，可我不想入睡

貓咪正用鼻子在我身上走路

她用嘴巴和面頰的撫慰提示我去愛她

然后蜷伏在我胸口

像個漩渦，卻沒有重壓感

血交融著熱，仿佛生命與生命的對話

我聽懂了她喉嚨里念珠般的誦經

一下午，貓的耳朵始終沒有驚跳一下

而我并不急于點燃一支煙

那一小塊兒鮮紅的敏感濕地

要挨個聞一聞。你要摘下哥倫布的假發

好像所有的物什都可以食用

—新添的家用，快遞、蔬菜

甚或藥丸，就連瀕于絕望的我的手

都要檢查一番

新來的貓糧你要迫不及待開箱驗貨

卻懂得甄別和選擇—

哪種可以美餐哪些必須放棄。饞

但并不貪嘴

這更增加了我對你的好感

我常常因陷于那一小塊兒鮮紅的敏感濕地

不再對你的嘴巴

還有別人的嘴巴那么敏感

貓的眼睛里沒有波濤

貓眼睛里有蔚藍的大海

卻沒有波濤

所以，我常常喜歡這樣久久地

與它對視。甚而

會仄身進去，靜靜地待一會兒

它眼睛里的那個黑點

是我

五十年浮沉

海底沉靜數年了，沒洗干凈

貓蹉跎的影子是這個下午的書簽

斜陽與一壺茶有對稱的美

它們的約定，是我與一個下午碰面的

補語。之后的整個下午

在陽臺狹窄的姓氏上，兩個太陽

在透過薄涼的玻璃交換著人間溫度

一扇窗的嗓子眼兒里卡著斜陽的芒刺

貓蹉跎的影子是這個下午的書簽

它短鼻道的咕嚕聲提示我，茶壺里的下午

所剩無幾

也走貓步的斜陽有自首傾向

落日像早些年母親送來的塌氣的玉米餅

它跌下樓頂時濺起的金光

擦亮了萬盞星星

當缺心眼的秋葉點數起夜的贖金，月亮

白了我一眼

影 子

鼻子走路，三兩條影子躍上來

熟睡的葉子顫了顫

幾滴寒露跌落，濕了驚夢

飄移并閃著光的不是星星

也不是眼睛，是嗅覺

嗅覺的行跡，畫骨，畫輕功

一把長椅有著主人的篤定

長椅即餐桌：食品、水

一只貓向包裝袋追索肖像權

撕裂聲把黑夜撕開一個口子

鄂破音，鑿開一點點光

舌尖上的波濤一遍遍擦洗魚肚白

筆墨濃淡事關生計

有早起的身影悄悄收走一只碗

孫松銘，河南省作協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少陵詩刊》執行主編。作品發表于《詩刊》《詩歌月刊》《詩潮》《揚子江》《延河》《鴨綠江》《芒種》等，有作品入選多種選本。出版詩集《從心出發》、長篇小說《姐姐》。曾獲2020年《詩刊》社“傳承與弘揚新時代愚公移山精神”為主題的詩歌大賽優秀獎、“聚壽山杯”首屆全國散文詩歌大賽特等獎、第七屆中國白天鵝詩歌獎第一名等獎項。7D83EE9C-3857-4F47-B48A-7E12A8162F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