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里的花兒

葉繁花

從英語辦公室走出來后，遠遠地，我便看見了曉妮，她從對面走過來，看到我的第一眼便瞬間移開了視線。沒有別的路，我沉下頭，慢慢往前走去。與曉妮擦肩而過的瞬間，我們誰也沒有抬頭和對方說話，就像是兩個從來不相識的陌生人一樣悄無聲息地走過。那一刻，我的心里像是突然吹進了寒冬里的一股冷風，涼涼的。

我和曉妮從初一認識開始便成為了閨蜜，四年的時間里，我們雖然有過小打小鬧小生氣，但從來都是事不過一天，沒一會兒就和好了。而這一次，我明顯感覺兩個人之間出現了很大的裂縫，這其中的起因還要從昨天說起。曉妮有寫日記的習慣，平常她會把她的心事寫在日記里，事情大到今天和媽媽吵了架，小到廢紙“投籃”沒進垃圾桶。我和她之間沒有秘密，很多時候她都會把她的日記本拿給我看。變故就發生在昨天早上，我拿到曉妮的日記本以后被英語老師叫去取作業，一時著急我便把她的日記本放在了桌子上，可等我再回來的時候日記本已經不見了，而曉妮站在我的座位旁，眼眶通紅，淚眼婆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事情的真相，曉妮惡狠狠地瞪著我：“林冉，把我的日記公之于眾有意思嗎？”我愣在了一邊。

“我有秘密，難道你沒有嗎？你討厭班長，說他總是裝得很嚴肅不讓同學說話，其實自己一直和同桌說話;你上次月考數學考得很高，其實是因為偷看了別人的選擇題;還有，你作為英語課代表，很多次包庇李靜軒不交作業，因為你喜歡他。”曉妮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后便哭著回了座位，教室里響起了陣陣驚呼聲。而我站在不遠處，身體像是被凍僵了一般呆在了原地。我從來沒有想過，曾經那么知根知底、心思互通的兩個人如今竟然成為了彼此最危險的敵人。

上課鈴隨之響起，看熱鬧的同學們紛紛回了座位，我一直沒說話，也沒再看向曉妮一眼，只抹了把眼淚后坐回了座位。下課后，聽同桌說起我才知道原來是數學課代表來收作業，不小心翻看了曉妮的日記，然后便故意去她跟前說了一嘴。曉妮以為是我故意把日記給他看了所以才生了氣。本來這應該只算得上是一場誤會，說明白了也就沒什么事了。奈何我們都太年輕氣旺，在遇見問題的第一時間，選擇的都是爆發而不是平息。如今事態發展嚴重，我和曉妮誰也沒有主動先去找對方說話，她沒有想過來讓我解釋，我也沒有去找她說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們就像是兩個都不肯露出柔軟身體的刺猬，驕傲也冷漠。

那天之后，曉妮下課開始和其他的同學一起出門，組學習小組的時候也不再主動喊上我。我看著她和別的同學日日拉著手談天說地，心里既氣憤又難過。同時內心決定不去主動找她的想法便又更堅定了一些——在我看來，她已經徹底地拋棄了我們的友情。就這樣，兩個曾經拉著手談天說地的好朋友突然就變成了路過都不會打招呼的陌生人。夜里安靜的時候，想起從前我們手拉著手無憂無慮聊天的那些時光，心里便像是被人塞了一袋石頭一樣，沉甸甸的硌得生疼。

一個星期后，運動會開始了，我無心再去關注曉妮，開始認真準備起我的短跑來。比賽那天天氣很熱，我站在起點處時覺得太陽分外耀眼，晃得我連跑道都看不清楚。槍響，一瞬間的錯愕后我急忙開跑，或許是因為過于緊張，又或許是因為有些中暑，總之腳剛邁出去還沒踩穩，我整個人就感覺身子一軟癱了下去。意識模糊間，周遭好像有人在喊“快來人”，還有人好像在為運動員吶喊鼓掌，閉上眼的前一秒，我覺得耳邊可真吵。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務室里，醫生說我有點中暑，我點點頭，然后便看見了站在另一邊的曉妮。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沉默了。醫務室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濃，空氣也像是被消毒水熏得很安靜。不知道過了多久，曉妮起身用一次性紙杯給我接了一杯溫水，我接過，生疏地說了句“謝謝。”

“我已經知道了日記本的事情你不是故意的。”曉妮突然開口。

我點了點頭。

“然后把你的秘密說出去是我不對。”

我再次點了點頭。

“所以你要不要原諒我？我們還是不是朋友？”曉妮像是在呢喃。

我假裝喝了口水，其實淚水已經掉進了杯子里。曉妮見狀，急忙手忙腳亂地找紙巾給我擦眼淚。

“我還以為你打算以后不和我做朋友了呢，每天都和別人一起走，也不理我。”我哽咽著說道，更像是在抱怨。

“當時我還以為你故意把我的日記本給別人看，我一生氣才假裝和別人一起走的。”

我吸了吸鼻涕，假裝很生氣。曉妮過來牽我的手來回晃動，像以前每次讓我陪她一起去吃巧樂茲那樣撒著嬌，我瞬間就心里開滿了花。

本來還想再矜持一會兒，但我突然想起來運動會的事情，“今天運動會我是不是很丟臉啊？”

曉妮搖了搖頭，隨后看著我又認真地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當時你那個摔倒姿勢，我們還以為你掉進了坑里。”

……

那天晚上，我和曉妮成功地結束了“內戰”，回家路上兩個人如往常一般哼著歌連蹦帶跳地互相逗趣著。沿學校后街走到盡頭是一家超市，每次放學路過我和曉妮都會在那買一根巧樂茲雪糕，邊吃邊往家走。那天的天氣很好，夕陽明晃晃的，橘黃色的光暈照在臉上特別的好看，曉妮說她以后就當個作家，把我們之間的這些小事都寫進文章里，誰也別想忘掉。我點了點頭，說那我以后就當個攝影師，可以拍下這么美的夕陽和夕陽下吃著巧樂茲的我們，曉妮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后我們在夕陽下鄭重其事地拉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