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川端康成《古都》小說文本和電影改編的藝術差距

于立杰

很多小說中都包含有電影中的諸多因素，導演也試圖將小說的內容改編成電影。可是，無論導演在拍攝的時候如何接近小說本身，拍攝出來的內容依舊只是對小說的解讀，這兩者在藝術表現形式上也只能是無限地接近。而電影《古都》的拍攝幾乎沒有刪除原作中的內容，把女性東方美的藝術形象完全塑造了出來。本文通過比較小說《古都》和電影改編版的《古都》，以此進行藝術差距的分析。

一、由文學敘事轉變成電影敘事

（一）《古都》的背景

文學藝術的表現形式是小說和電影的主要表現手段。小說《古都》主要是以千重子遇到了和自己長相一樣的苗子為線索展開敘事的。小說《古都》中的情節并不復雜，只是在姐妹倆相遇的時候，插入了幾對男女之間的感情。真一和千重子很小的時候就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但是最終真一的哥哥卻想要和千重子在一起，并去千重子家里提親。文中的織匠也是非常愛慕千重子的，但是由于苗子和千重子長得一模一樣，他錯把苗子當作千重子。后來他覺得自己和千重子的身份差距過于懸殊，于是就決定追求苗子。但是苗子在最后拒絕了織匠，因為她知道他并不是真心喜歡她，不愿意做千重子的替身。

在千重子的身上有著高雅的氣質和優雅的風韻，從小到大父母對她都是萬般的疼愛。但是在千重子的心中始終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養女，常常暗自傷神。千重子和苗子相遇了之后，她才真正體會到了親情的無價。但受身份的影響，她又不能和妹妹相認。而和千重子一起長大的真一，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有小小的困擾。苗子因為從小就失去了父母，自小孤身生活在北山，所以造就了她堅強的性格和淳樸、善良的品質。

（二）《古都》中人物的性格特點

小說《古都》主要是以四季景物的變化為線索進行描寫的，風景的變化也引起了人們情感之間的微妙變化。人物的活動通常和季節的變化與京都的傳統活動息息相關。小說《古都》中的故事內容并不復雜，作者的最終目的是想要表現古都景色的秀美。《古都》中不單單描寫景物，還塑造人們的思想感情，這可謂一舉兩得。

電影《古都》在敘事方面所表現出來的緊湊感更加強烈，人物也有著非常鮮明的性格特點。小說中在描寫男女之間的情愫時，也由原來的朦朧委婉變得逐漸開朗起來。真一的哥哥在第二次和千重子見面的時候，就向她的父母提了親。他對千重子表達感情時非常直白，也從另一個側面展示了他作為一個商人的精明干練、干脆果斷。織匠也是深深地喜歡著千重子的，但是因為自己知道和千重子之間的差距，所以決定把目光投向和千重子長相一樣的苗子，而苗子最終卻拒絕了他。

電影《古都》打亂了小說《古都》的敘事結構，是以千重子的故事進行敘述的，因此刪除了原著中和千重子無關的敘事內容。在刪除一些內容的同時，也把千重子和真一共同賞花的情節刪除了，沒有原著所表現出來的朦朧委婉之情。還有小說開頭千重子對婚姻的態度，完全聽命于父母的話，當真一的哥哥和千重子求婚的時候，千重子所說出來的話語就是完全聽從父母的安排。因為此時千重子的回答將直接決定真一的哥哥是否要向千重子提親，以此顯示出千重子的性格特征，同時也為后文故事情節的發展做出鋪墊。

二、電影《古都》增加了人物清作的描寫以及和小說的不同之處

（一）電影《古都》中對清作的描寫

電影《古都》和小說相比增加了人物清作。其中，在小說中只是提到了清作是苗子的工友，在千重子和苗子相認的時候，從始至終只有兩個人之間的人物變化，沒有穿插其他人。而電影中卻有清作這個人的存在，并且他對千重子的妹妹苗子一往情深。電影也在此增加了一個故事情節，苗子因為和千重子相認又不能在一起而苦惱的同時，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卻在不注意的情況下被蛇咬了一口，而清作看見之后，選擇毫不猶豫地將苗子的蛇毒吸出，之后又去千重子的家里找千重子，希望千重子能夠下山看看自己的妹妹。也可能是因為孿生姐妹的心理感應，在苗子被蛇咬了之后，千重子也開始不斷地發燒。后來，清作就托佐田先生把自己的話轉告給千重子。在此之后，清作又把千重子帶去見苗子。清作第一次見千重子時，他不禁感慨，兩人怎會長得如此相像。

在電影中，千重子有意撮合苗子和織匠，她讓織匠幫自己給苗子織一條腰帶送給苗子，苗子知道了這件事后，直接拒絕了千重子的好意，并且告訴千重子說，她不想做千重子的影子，更不想成為她的替代品。所以后來當織匠拿著腰帶來找苗子的時候，苗子沒有答應和織匠交往。在小說中卻是這樣描寫的，織匠帶著苗子來看了他的新家，并告訴苗子這是他們結婚以后會住的地方，并向苗子描繪了美好的婚姻生活。但是苗子毅然決然地決定留在北山。一方面，她知道織匠喜歡的并不是自己；另一方面，她知道自己如果和織匠交往，會影響千重子的幸福生活。即便是為了千重子，她也不會接受織匠的要求，這也是苗子拒絕清作的重要理由。

（二）電影《古都》中對佐田的描寫

在小說《古都》中關于佐田這一人物有大量的描述，他是作者親自刻畫的人物，在他的身上能夠看到作者的影子。文中寫到佐田是一個沒落的做絲綢批發生意的商人，他看到京都已經不比往常，失去了以往的傳統的趣味感。小說中的佐田的性格是非常耿直的，再加上是一個沒落的商人，在面對京都的時候會產生一定的憂傷和感慨之情，會對周圍的一切感到無力。佐田在年輕的時候壯志凌云，但是性格非常孤僻，這樣也就造成了現在的佐田，而單單只有佐田家的鋪子還保持著原來老鋪子的風貌。佐田的生意越來越差也主要是由于這個原因。由于性格上的問題，佐田對于店鋪的裝潢始終保持一個陳舊的狀態。他堅持著這樣的理念，在京都中很多家的鋪子已經做了全新的改觀，換了新風貌，特別是在戰亂結束之后，佐田對戰爭結束后人們生活變化不滿，尤其是人們對新和服的喜歡。于是，他把自己關在山中的尼姑庵中，試圖通過自己的發奮努力創造出具有傳統格調的和服花案。后來他終于決定將自家的鋪子賣掉，以此過上安閑僻靜的生活。佐田的妻子是非常賢惠的，同時也是一位溫柔細心的母親。千重子的母親發現千重子因為自己是收養的而感到悲傷后，就編造了善意的謊言，來減輕千重子的傷痛，她告訴千重子她是從櫻花樹下偷來的。千重子就是在這樣一個有愛的環境中成長的。這樣一位溫柔的老太太，帶給人的是善良和溫暖。原著《古都》中有佐田先生退隱在深山廟宇中的幽靜，還有帶妻子和女兒游玩的場景，以及對女兒的終身大事關心之至。在小說中佐田相保留原有鋪子的古樸，堅持不改變鋪子的風格。佐田和妻子以及千重子最后在京都生活的過程中，是依靠心中的信念以及信仰完成的，千重子是老天帶給佐田一家最好的禮物。

然而，在電影《古都》中卻只是輕描淡寫，在電影中佐田的人物性格特點并沒有得到很好的描述，一些重要的情景和關鍵性的內容都被刪掉了。在小說中，佐田與藝妓之間的交流是不會在妻女的面前進行的，但是在電影中，佐田與藝妓之間的交流都是在妻女面前進行的，所以說小說和電影中關于佐田的描述相差過大。

三、京都的櫻花和紫色的地丁花

（一）紫色的地丁花

在小說《古都》中存在著兩個重要的風物，那就是京都的櫻花和紫色的地丁花。其中，櫻花樹生長已有千年，而這株紫色的地丁花是從千重子家的楓樹洞垂下來的，象征著生命。在日本，紫色是高貴的象征。小說《古都》和電影《古都》在景色上有兩個最大的不同之處，一個是千重子家園里面的紫地丁花，另外一個就是千年古都永不褪色的櫻花。每年在院子里盛開的櫻花都會讓千重子感受到生命的力量，讓千重子的內心泛起漣漪，也正是在櫻花盛開的時候，一抹孤單寂寞的色彩也開始縈繞在千重子的心頭。在傳統的日本文化中，紫色是高貴的象征，與此同時也表示一定的哀傷情緒，由于種種原因，紫色也經常作為代表愛情的顏色。千重子作為書中以及電影中的主角，人物帶有悲傷的色彩，構成了主要的基調，背景紫地丁花也是故事發展的主要線索，代表了千重子和苗子最后悲慘的命運。在書中所描述的節日中，千重子無意間遇到了和自己樣貌相似的苗子姑娘，而這位苗子姑娘正在進行第七次參拜，參拜的主要內容就是想要見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孿生姐姐。苗子姑娘在進行參拜的同時，就已經發現了千重子是自己多年尋找的姐姐，這令她非常開心，但是千重子面對苗子并沒有表現得非常開心，卻在臉上顯示出了憂傷的情緒。從苗子姑娘的口中千重子知道了自己的經歷，知道了自己被遺棄的事實，并且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早就離開了人世間。千重子聽完這些，回到自己的家中看著院子里已經凋謝的紫色地丁花，心中的情緒涌上心頭，同時流下了眼淚。在小說中，作者對日本一年四季的變化進行了詳細的描寫，通過文字可以感受到季節的變化，并且結合了日本當地特有的節日。作者的本意是寫一部憂傷的愛情小說，但是最終發展成兩姐妹之間的相認故事，這也是給讀者一個不一樣的驚喜。文中的紫色地丁花為孿生姐妹苗子的出場做了鋪墊，也暗示了她們相認之后不能在一起的悲傷故事。而在小說中，千重子淡淡的憂傷一直貫穿于小說的始終。地丁花成了人物內心變化的線索，也是她們命運的象征。

（二）京都的櫻花

小說《古都》中描寫四季變化的莫過于京都的風情，要數京都風情的美麗之處莫過于對櫻花樹的描寫，借助千重子在京城游覽了櫻花，暗示了千重子淡淡的憂傷以及顧影自憐的心緒。而電影版的《古都》直接刪除了代表一對孿生姐妹之間關系的紫色地丁花這一部分的描述，也根本沒有對日本櫻花的描寫。自然而然也就沒有千重子和真一賞花的故事情景，這樣就沒有辦法將千重子和真一之間的感情描述出來，兩人之間沒有觀看櫻花的這一個情節，導致沒有辦法過多地描述千重子和真一之間的感情。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沒有辦法對日本櫻花的風景進行展示，日本的春天也就沒有辦法展示在影片中。在小說《古都》中，川端康成讓千重子和苗子在櫻花開放的時候相遇，有背景作為依托，在展示櫻花的同時還引出了人物的性格。但是在電影《古都》中絲毫沒有對名寺古剎的描寫，也沒有對櫻花的盛開做過多的敘述，也是一種遺憾。因此從這個角度看來，觀眾還是有很大的遺憾的。電影中刪掉了櫻花部分的描寫，換成了京都其他景物的描寫。這也是關于京都春天的描寫，但是只有櫻花是最配得上的，別的景色不能與之相比。

在小說《古都》中，千重子和真一在古都的時候一起欣賞櫻花。這個時候千重子把自己是棄兒的身世告訴了真一，通過對外部景物的描寫我們能夠感受到千重子淡淡的憂傷，但是真一卻誤以為千重子是因為拒絕了自己的心意感到困惑。千重子在婚姻中所做出的決定完全聽從于父母，這又不得不讓她犧牲了自己的愛情。而在電影中這一場景是設置在河水的對岸，通過潺潺河水的流動表現了千重子的復雜心緒和悲傷的感情。

四、結語

不一樣的表現形式就會表現出不一樣的美好的感受，小說的《古都》是經典的作品，電影版本的《古都》在日本的電影中也是經典的作品，然而受到電影藝術自身的限制。通過對小說和電影的解讀，我們能夠看出它們之間存在的差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