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早晨

周作梁

在晨光里，萬物都有了顏色，是淺淺的焦糖色，浮在草坪里，染在花枝上。我穿過一條幾乎無人行走的街道，晨光照映在我的身上，我的黑色休閑服也著了一點焦糖色。我喜歡這深邃而明亮的美。

街路周邊的商鋪和餐館全部門戶緊閉。我從前在傍晚時候散步，經常路過這里，時見人流攢動不息，幾乎家家餐館爆滿，是熱鬧而繁盛的人間生活場景。眾多的中年人聚在一起，男人們喝酒、聊天、侃大山，女人們花枝招展、美麗嬌艷。那里是不屬于我的另外一個世界。我無艷羨，也不排斥。我只是一個人獨自行走慣了。相對與他人過度密切的接觸，我更愿一個人獨自生活在這個城市里。

吃飯，工作，睡覺。從不會覺得如此生活是一種單調。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活著的，把前一日復制粘貼過來，不斷地重復。我能感受到每一日的不同。比如，這日的晨光就比昨日早到一些，而夜晚又往后推遲了一些。日子就這樣橡皮筋一樣不斷地被拉長。日子一長，夜晚就短了。人在白日里可以干很多的事。不像冬天，晚上五點鐘天就黑透了，早上六點半天還沒亮。人在夜晚能做的事畢竟是有限的。

路兩側是一叢又一叢正在盛開的雙葉榆葉梅。這花也開粉紅色。不過它是深粉，與桃花杏花的粉比較起來，我似乎更喜后者。前者是老婦人，花開密集，擠擠壓壓，每一朵花都在皺著眉頭，無精打采的樣子，有滄桑之感。后者是小小的女孩子模樣，柔軟，單薄，甜蜜，質樸。

有人性子軟，人也單薄。如同一朵春花開在春天里。風一吹，就渾身顫抖，無比驚懼。我也一樣，在這個終于到來的春天里，我的心一點點綿軟松散，一點點五顏六色。我怕春歸早。此時，再抬眼看萬物，萬物自然多了幾分瑰麗色彩。比如那些草木，仿佛是一夜之間綠起來的。比如那些花朵，也是一夜之間開完整的。我走在春天里，腳步輕盈許多。這遲遲而來的春天啊，我有多熱愛呢？我也說不清了。

在焦糖色的晨光里，我舒展雙臂，微彎腰身，用力擁抱每一縷陽光。那些陽光穿透我的身體，在背后留下一個深邃的影子。我快速地走動起來，帶起一路風塵。我想更快地靠近這個春天呢，就像靠近我愛的人一樣。

選自“落筆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