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高密剪紙在當代設計中的延續和發展

□馬 超

剪紙藝術歷史悠久，以紙張為創作載體，用剪刀（或刻刀）來創作。身為中國傳統民間藝術的重要角色，各種民俗活動是為剪紙藝術搭建的舞臺。如果說剪紙藝術是中國傳統民間藝術的皇冠，那么高密剪紙就是這頂皇冠上的一顆明珠。

山東高密市的藝術底蘊深厚，有“高密三絕”（即三種傳統的民間藝術），高密剪紙就是其中之一。高密剪紙的種類多樣，窗、門、墻花，燈花，作為家庭裝飾的點綴；紅白喜事有喜、喪花；節氣時節還有春花、鬼花等。

高密農村的時節與風俗是這項藝術廣泛流傳的重要原因。例如，新年來臨，每家每戶要貼“福燈”，剪“窗花”，器皿、盒子、床等地方都有剪紙相應的表現形式，春節吉祥幸福的氣氛被這些剪紙烘托到了頂點。每逢清明時節祭祖時，在祭祀物品上粘貼與祭祀內容相對應的“鬼花”剪紙，以表達哀悼之情。七夕節，女孩們常常聚在一起“乞巧”，把自己比作剪紙圖案，互相啟迪智慧。結婚時，剪紙用于嫁妝裝飾，新房裝修，被稱為“喜花”，如天花板中央粘貼天花板花，和四個角落有蝙蝠圖案的“角花”，即幸福吉祥的意思。如有人過世，在棚子前和新墳上懸掛著剪紙圖案的旗子。如有人家添丁，鄰居會送貼著紅紙剪花的紅雞蛋，以祝福寶寶少病少災，壽命長。每逢雨季或旱季時，老婆婆們則會剪一個“掃清娘”掛在屋檐上，祈禱天氣轉晴，或剪一個小紙龍放到井里或池塘里，這樣龍王就能盡早下雨，保證五谷豐登。高密剪紙的題材與內容十分廣泛和豐富，花、昆蟲、魚、鳥、動物和人物都可以被切割。題材多來源于民間神話傳說和戲曲故事，造型簡潔且狂放，粗獷之中可見秀美，樸實之中蘊含細膩，體現了原始的民族審美和濃厚的地域特色，極具象征性。

高密——九穴五龍之抱流、西礫東崗之疊嶂，南挹九嶺之秀、北瞰古城之雄，地理條件優越，高密剪紙即誕生于此。陰城遺址可見，此地乃是文化政治領域之重地，這就是高密剪紙發展和傳承的優秀地域條件，再加上高密人民的勤奮聰明，使高密民間剪紙流傳至今并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屹立于中國民間藝術之林。

高密，屬龍山文化。5000 年前就有了氏族和部落居住的影子。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當地宗族、部落的發展，高密氏族社會的圖騰藝術進入了繁盛時期。圖騰藝術的圖像開始表達自己的意思，從模式的形式和表達技巧開始向圖像技術轉移，于是出現了夸張的圖案，如鋸齒形線條、新月線、水波紋、弧形線條、字符串、點，等等。高密剪紙原屬于膠東剪紙派系，風格細膩。后漢至明初，戰爭不斷爆發，許多山西和河南難民逃難至高密，而后在此定居，高密的民間剪紙藝術也由此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時期。由于這些移民多為官方移民的村落、家庭或親戚，其中不乏技藝精湛的工匠和剪紙能手。因此，高密剪紙融合了河北的雄渾、山西的粗獷、江南的細膩，形成了獨特的高密剪紙藝術風格。以高密剪紙作品《八仙圖》為例，其既不像江南細線手繪的風格，又不像河北、山西等地的渾厚與粗獷，而是既注重整體性又添加了細線條。既不影響采光，又細膩地表達了作品要傳達的感情，使形式美與功能美充分結合。

圖1 高密剪紙《八仙圖》

高密剪紙具有裝飾性。其善于把握事物的本質特征，剔除虛實、透視、光影等虛像，對日常觀察事物積累的印象特征和動態造型進行極大的夸張和概括。設計是天真和簡單的。高密剪紙講究平面的絕對對稱。如“鳳牡丹”左邊的鳳、牡丹、喜字三要素與右邊的三要素相同，“鴛鴦荷花”左右兩側的圖形元素完全相同。除了闡述物件的本質特征外，局部細節被剪紙裝飾所取代。整個剪紙的作用是在視覺上向我們顯示“雙喜”字符，鴛鴦的圖形符號，蓮花、牡丹植物和動物、說明情況等特點集成后的字符和圖形符號，并幫助我們理解剪紙作者的欲望、情感和情緒。

圖2 鳳戲牡丹

圖3 鴛鴦荷花

高密剪紙的金石味濃厚。在表現形式上，采用陰刻、陽刻技法，巧妙地運用黑色塊、細線條，形成黑白分明的強烈色調差，相互映襯，有節奏感。圖案多用鋸齒紋，線條剛強直爽，將高密剪紙的質感美體現得淋漓盡致，粗則美，簡則精，巧奪天工，耐人尋味。

高密剪紙整齊有序。高密剪紙的框架和鋸齒紋樣，規則而不限制，簡單而不單調。秩序是刺激審美快感的重要因素。程式化的藝術手法，使復雜變得有序，沖突變為和諧，體現出組織和人民團結的精神，平淡而不失靈動。

李楠和潘魯生兩位學者所著的《山東高密與茌平地區剪紙發展現狀的調研分析》一文指出，高密地區的剪紙藝人以中老年女性為主，傳承主要是依靠師承的形式，有家族式師承和社會性師承兩種方式。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在高密地區剪紙藝術存在一定的市場，前提是要把銷路打開。而且盈利性較高的剪紙作品是創作型作品，因此，剪紙藝人會投入大量的精力用于提高剪紙的創新和技藝水平。這十分利于高密剪紙藝術的傳承與發展，而且高密剪紙作為高密地區的“三絕”之一，當地人對其認同感很高。

但是，隨著時代的進步與發展，高密剪紙藝術也面臨著一些問題，首先就是農村的拆遷改造，房屋結構發生改變，人們住進樓房，這就使一些剪紙作品失去了原有的價值，不排除會面臨逐步沒落的后果。另外，住進樓房之后，增加了藝人相互串門交流的難度，削弱了藝人之間相互探討剪紙花樣的氛圍。這是高密剪紙藝術面臨的潛在問題。

綜合來看，在高密地區，鄉村不會大面積拆遷改造的前提下，剪紙藝術的傳承環境還是非常健康的，但是潛在的問題也應引起足夠的重視。

時代的進步發展使現代藝術設計趨向于創意多元化，這就要求創作者具有更廣闊的藝術視野，在吸收傳統的同時，也立足于當代。因此，只有把傳統因素和當前的時代精神緊密結合在一起，并立足于現實的社會生活，才有可能在當代藝術設計領域中走向成功。民間剪紙是獨立于其他美術門類的藝術形式，在現代設計中，如產品包裝、書籍裝幀、海報、服裝、動畫、環境藝術等領域都有一定程度的應用，但理想的組合案例并不多。例如，在城市的許多角落，有許多紅色的“平面立體雕塑”，但大同小異，枯燥單調。城市景觀設計難以實現創新與發展，剪紙形式的立體雕塑也只是對剪紙原型的復制。此外，在工業設計等領域對這種傳統民間藝術的學習和借鑒更是少之又少。

以高密剪紙為例，要在以上分析中把握好裝飾特征和藝術語言，尤其是造型的夸張、對比、象征，還要注意參考剪紙造型的細節，從小到大，突出趣味性，從而真正吸收這一藝術的內涵，進一步融入現代設計的藝術語言和理念，只有這樣才能有創新民族設計的可能性。

中國各地區的博物館眾多，要充分發揮其文化普及和文化傳承的重要作用。以故宮博物院為例，以收藏特色為主線進行創意設計，以文化衍生品的形式展現其文化內涵。在故宮文創的“朕知道了”潮流之后，國家博物館設計開發了一組步搖金屬鏤空書簽來紀念一百周年館慶，該作品以鎮館之寶北朝馬頭鹿角形金步搖作為主要的設計素材，運用了合金材質和剪紙中的陽刻技法，使樹枝形鹿角和馬頭既纖細又通透，既簡潔又實用。

圖4 敦煌書簽

敦煌書簽也緊隨其后進入了大眾視野，雖然題材和內容不同于國博，但是同樣是運用剪紙技法進行設計與制作。

民間剪紙多以納吉祝福、懲惡揚善為主題，多用象征、諧音、隱喻等方式來創作具有美好寓意的作品。圖5是一件融合高密剪紙的直尺，巧妙運用老虎剪紙的一體化設計，既美觀又實用。高密剪紙完全可以依托博物館的收藏和博物館的教育推廣功能，對日常用品中出現的剪紙文化創意產品進行宣傳與推廣。

圖5 高密剪紙直尺

一直以來，服裝深受剪紙造型所蘊含的獨特藝術魅力的影響。國內外的服裝設計師對充滿濃郁的地域風情和深厚的情感內涵的剪紙藝術一直充滿著喜愛之情。因此，充滿濃厚的地域特征的高密剪紙為服裝行業提供了新的思路。立足于當下，剪紙藝術在服裝設計上有了全新的含義。高密剪紙藝術眾多且各具特色的圖案，既可素雅，又可奢華。剪紙圖案在各個歷史時期都受到人文和技術條件的制約和規范。高密剪紙圖案種類繁多，具有深厚的文化內涵，有當地的民間信仰、季節、生活儀式、神話傳說等元素。高密剪紙元素與服裝的碰撞，面料的華麗與剪紙工藝的精致交融，極致奢華的效果之下蘊含著東方韻味。

圖6 應用在服飾上的高密剪紙圖案元素

高密剪紙藝術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百花園中的一朵奇葩，其在現代設計中的發展延續首要是要立足于功能性與裝飾性，才能真正實現其價值。高密剪紙展現了民族特色與傳統文化的精神內涵，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發展與傳承提供了新思路。它不光是民間藝術的主要形式，還承載著民間文化。高密剪紙藝術是現代設計的資源寶庫，為現代設計的發展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靈感與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