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廢令背景下，造紙原料解決方案專家訪談

曹春昱中國造紙學會副理事長兼秘書長保利中輕總工程師

羅福剛四川省造紙行業協會副理事長兼秘書長

劉健濤磊展科技造紙機械有限公司董事長

葉佳峯永豐余造紙（揚州）有限公司總經理

孫 韜紙圈-和或科技（天津）有限公司總經理

耿海燕河南省造紙工業協會理事長

羅建雄四川省造紙學會秘書長

陳永林運達智能裝備研究院磨漿技術研發中心技術總裁

李彩鵬浙江金勵環保紙業有限公司總工程師

劉 健山東卓創資訊股份有限公司分析師

聚焦行業發展

1 目前，包裝紙板產能階段性過剩較為嚴重，據統計，未來幾年還有一定數量的包裝紙板產能正在建設或正在規劃中，原本就已較為嚴酷的纖維原料市場必將雪上加霜。未來幾年，包裝紙板行業將面臨怎樣的市場、原料形勢？

曹春昱

我認為現實也許沒有想象的那么悲觀。改革開放40 多年來，我國的工業發展一直是一個新舊產能不斷轉換的過程。新增產能數量確實非常龐大，但同時也應看到，那些應該淘汰但還未被淘汰的落后產能，這部分落后產能的數量也非常大，甚至很難有一個真實的統計數據。

由于市場競爭、成本壓力、環保壓力等原因，那些應該被淘汰的產能已經在逐步退出。所以，盡管新增產能有階段性明顯過剩跡象，但我仍然認為，像以往一樣，這種過剩還是階段性的。新增產能技術更先進、環境更友好、效率更高、能耗更低、產品質量更好，必然會替代那些能耗高、污染重的老舊產能。

所以，經過三五年的政策引導以及市場的自然淘汰，這個問題一定會逐步緩解。

2 四川省的造紙原料結構及今后的主要發展思路是什么？竹漿是四川的一大特色，今后進一步發展和擴大竹漿產業還面臨哪些挑戰？

羅福剛

四川省造紙原料中木漿（進口或省外商品紙漿）占7%，自制竹漿占43%，廢紙占50%。四川省集中了全國60%以上的竹漿產能，2020 年全國竹漿產量占原生漿總產量的10.5%。今后發展主要利用四川省獨特的“低碳、生態、綠色、環保、可再生”的竹子資源大力發展化學漂白竹漿、化學本色竹漿、化學本色機械漿、半化學本色機械漿來滿足造紙行業所需的纖維原料，使竹漿使用占比達到50%以上。

但在發展中還面臨以下挑戰：①由于四川地處長江上游，環保壓力大，行業發展受到制約；②四川竹林面積有限，需政府相關部門大力支持林區竹農發展高產、豐產竹林；③很多竹林位于高山峽谷中，砍伐極其不便，特別是很多林區未通公路，運輸困難且成本高，希望當地政府相關部門利用以工代賑資金在林區修建公路，以解決竹子運輸問題；④現有竹種畝產量較低，需改造成豐產竹林；⑤新竹種的培育需要政府相關部門、高校、研究機構等部門的專家、教授的大力支持，培育出畝產量高、制漿得率高的豐產竹種來滿足竹材制漿造紙的需求，使四川省竹材制漿造紙穩步健康發展。

3 作為我國小麥主產區，河南省擁有豐富的麥草等纖維資源，當地是如何利用這些資源的？

耿海燕

河南省是我國的小麥主要產區，麥草資源非常豐富。

一方面，河南省開展政府+農戶+農機的體系建設，地方政府尤其是鄉鎮鼓勵農戶、農機第一時間把小麥收割后的秸稈保留起來，并在秸稈收儲運輸體系中將秸稈加以利用，制成麥草漿補充造紙原料。自2021 年起，豫南地區已經開始建立收儲運體系，一邊收割小麥一邊進行卷捆收儲，再將秸稈運輸到企業。河南省現存3 家化學制漿企業利用麥草制漿，但由于麥草價格較高，不會全年使用，僅在收麥期使用麥草。相比于麥草，河南省還有另一種農業剩余物——楊木枝椏材，成本更低、成漿質量更好，因此很多企業放棄了麥草制漿，采用楊木枝椏材制漿，河南省現有60 萬t/a 的化機漿產能是以楊木枝椏材為原料的。

另一方面，在當前雙碳目標背景下，生物質鍋爐以及生物質能源將成為未來的發展方向。河南省現在也在鼓勵使用生物質燃料，麥草秸稈除了作為造紙原料外，也可以作為生物質燃料使用。除此之外，還有一小部分麥草用于制作動物飼料。

聚焦技術與裝備

1 外廢零進口政策落地實施，國廢質量仍存在諸多不足。對此，請您給相關廢紙利用設備制造商以及相關紙企一些建議。

羅建雄

從設備制造商角度講，促進國廢利用就是要做好設備。在廢紙處理時要盡量減少纖維切斷，保持纖維的原始形態和強度，為后續再次利用時提高質量和強度創造條件。在這一過程中，設備制造商發揮了一定作用，但目前來看作用有限。

目前國廢質量較差，同時包裝紙行業產能過剩較為嚴重，雖然消費需求提升，但從全國來看，產能遠大于消費量。從設計行業了解到，“十四五”期間正在建設或規劃建設的包裝紙板產能約為1500 萬t/a。預計未來 5～10 年內包裝紙板領域會高度集中化，造成原料和產品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紙企相互之間搶原料、爭市場。大型企業的自動化程度會越來越越高，規模越來越大；中小型企業的生存空間受到很大擠壓，不應與大型現代化企業進行同質化競爭，因為在原料成本、環保、能耗這些方面都處于弱勢。中小型企業如果走差異化發展道路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包裝紙板行業不應盲目爭搶指標、擴大產能，應根據國民經濟發展的實際情況，整體規劃自己的生產，否則未來產能過剩將更加嚴重。地方工業發展都受到能耗問題的制約，未來發展非常困難，特別是造紙行業，這一點，大家都應該有清醒的認識。

2 磊展機械是怎樣從自身產品角度出發，協助造紙行業應對造紙原料結構調整和變化的？

劉建濤

針對外廢零進口，磊展機械想了很多辦法并做出了實際行動。隨著循環次數的增加，國廢的纖維品質下降嚴重，對造紙產品質量影響極大。當然，這也與我們的造紙裝備及工藝密切相關。首先，磊展機械從制漿設備和工藝入手，從打漿開始，盡量減少纖維切斷；在磨漿篩選過程中，盡量減少纖維流失和切斷，這對成品紙質量的影響非常大。我們針對在纖維質量變差的情況下，怎樣才能減少纖維流失、提高產品品質這一難題，已經在工藝和設備上取得了較大突破，推出的一些應對方案已在部分紙廠實際應用，效果非常明顯。例如東莞金田紙業本部的40 萬t/a 高檔灰紙板改造項目，應用了磊展機械的新型篩選設備，改造后產品質量顯著提高；該生產線采用了我們的新型上漿工藝，節能效果顯著。改造項目完成后，金田紙業非常滿意，在其隨后的100 萬t/a 江蘇二期項目中，磊展機械又獲得了60 萬t/a 的訂單，目前相關設備正在生產加工中，都是新型的設備及工藝。

禁廢令實施后，廢紙資源減少，直接影響是紙企原料成本提升。設備制造商需要關注的不僅是提高纖維質量，同時也要把生產能耗降下來。

3 2021 年起禁廢令全面實施，這對原本就纖維資源短缺的我國造紙行業產生了巨大影響。各大紙企廣開思路解決纖維原料，其中非木纖維高得率漿得到大家認可，運達在這方面是否有所突破？

陳永林

為了應對禁廢令帶來的原料困擾，各大造紙企業幾年前就已經開始籌劃一些新項目，有的項目已經完成，但很多項目尚未發揮作用。針對這一情況，運達開發了高得率漿的相關技術和設備，目前這些技術市場需求廣闊。

新近開發的高得率漿多以非木纖維為原料，如竹子、麥秸桿、蘆葦等農業剩余物，廣西、河南、山東等地生產板材的板皮剩余物，農村以及林場的枝椏材、小徑材等，目前都被用作高得率漿原料。

特別是麥草，我國造紙原料的草木之爭已有多年歷史。曾有一段時間麥草幾乎要退出歷史的舞臺，但這兩年麥草的春天又來了。麥草纖維質量好，我國麥草制漿特別是化學漿有著很長的歷史，無論是制漿方法還是廢水處理，我國都走在前列。目前，已有多條麥草化機漿生產線投產，日產能200～300 t，均在穩定運行。

當然，秸稈高得率漿生產也存在一些問題：秸稈與木片不同，如備料工段容易出現搭橋、堵塞等問題，因此在備料、氣蒸、磨漿等工藝流程的選擇、設備的配置等方面，都需要有所創新。近幾年，運達一直針對秸稈高得率漿的難點進行研發，并已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聚焦紙企應對方略

1 從行業角度出發，今后我國非木纖維原料開發應如何進行，有哪些方面是應該避免的？

葉佳峯

有一部分小規模紙企的廢水幾乎沒有經過處理就直接排放，造成了非常嚴重的污染。這些小規模的企業不應該再擴大規模，而且要有藥物管理，也就是要對廢水進行處理。

紙企應該廣開思路，將原料多元化，如非木纖維不一定只有麥草、稻草，也可以有玉米秸稈等，只要是非木材原料，都可以進行嘗試。

這種非木纖維制漿的項目，經營的時候很多會爛尾，目前來看不適合做大。一旦失敗，其機械設備就會停擺，變成一堆廢鐵。

目前，非木纖維制漿無論是技術還是設備及工藝等許多方面，仍存有諸多不確定性。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突破。如果貿然開建項目，很容易在某一環節停滯不前。

2 禁廢令實施后，紙企遇到的原料問題及應對措施有哪些？作為以廢紙為主要原料的紙企，希望上游的廢紙回收領域如何變革以滿足下游紙廠需求？

李彩鵬

禁廢令實施后，廢紙原料進口徹底停止。我國作為造紙大國，包裝紙產量占比高，廢紙需求量非常大。規模較大的紙企可以在海外建設原料基地，制成再生紙漿后運回國內。但許多紙企不具備這樣的條件和能力。盡管近幾年產業集中度仍在繼續提高，行業將會重新整合，但全行業仍將保持多家、各類紙企并存的局面。

禁廢對我們這樣規模的企業影響還是非常大的，我們仍要積極尋找出路。公司主要生產包裝紙板，特別是厚紙板。其中有一個有利條件，就是只要挺度達到要求后，可以增加填充物用量。盡管傳統造紙不希望我們這樣添加，但實際我們的產品是可以滿足市場要求的，比如主要用于月餅包裝、手機包裝盒等。

目前我們的主要做法是設法利用周邊的枝椏材等纖維原料，當地一個很大的家具廠，每天可為我們提供幾百噸的鋸末、木材邊角料等。此外，龍游縣地處浙西，緊鄰農業大省江西，其竹資源也非常豐富。我們希望能在不違反環保政策的前提下把這些資源都充分加以利用，從而部分解決公司的原料缺口。

另外，我們也在積極改進工藝，添加合適的造紙化學品，在填料用量增加的前提下依然維持紙張強度不變。

聚焦市場與貿易

1 如何才能實現廢紙交易的真實記錄？和或科技在“廢紙交易真實記錄”中發揮了什么作用？

孫 韜

和或科技通過互聯網手段，使廢紙交易中每一個節點的數據做到真實可信，且要提供給相應的執法部門監管，并得到他們的認可。交易過程中，我們提供了數據流、現金流、業務流和物流的四流對碰——也就是說我們記錄了廢紙交易的全流程信息，包括打包、物流、收貨、入庫以及打款的全部信息。通過四流對碰進行交易，能夠保障交易的真實性，使交易的證據鏈完整。目前，我們數據的真實性已經得到了天津市國稅局的認可。

2 禁廢政策實施后，再生紙漿市場的現狀和存在哪些主要問題？

劉 健

從卓創資訊收集到的信息及近期市場反饋來看，再生紙漿的生產和使用主要以大型企業為主導，也有少部分中小型企業在嘗試使用再生紙漿。

目前存在的一個主要問題是，再生紙漿并不能保證連續、穩定供應，大紙廠勉強可以有貨源，但中小紙廠有需求時，則可能很難連續地買到質量穩定的再生紙漿。

整體來看，再生紙漿是未來造紙纖維原料的發展趨勢之一。把國外的廢紙變為再生紙漿，引入到中國這個最大的造紙大國，加入到纖維資源循環中，這是一個必然的趨勢。

最早關于禁止固廢入境的方案是當時環保政策的一條支線，現在我國的環保工作已是成效顯著。外廢在國外經過處理，去掉其中的有毒有害物等雜質后，制成高品質的再生紙漿，進口到中國后作為造紙原料使用，將有效緩解國內造紙纖維原料不足。這與我國國情非常契合，是有效解決我國作為造紙大國、但同時造紙纖維資源嚴重匱乏這一矛盾的有效途徑之一。

3 與國外相比，我國的廢紙回收貿易行業還比較落后，目前這個行業存在哪些主要問題，今后的解決思路怎樣？

劉 健

2020 年9 月1 日，修訂后的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正式實施，其中對廢紙回收環節，如廢紙打包站的建設、運營，以及銷售等各個環節都提出了明確要求。

隨著這些政策法規的逐步落實，廢紙打包站的運營將逐漸規范化，使廢紙從回收、集中打包，再到銷售的整個環節所產生的污染降到最小，并能優化廢紙流通環節，促進廢紙價格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