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對話

杜輝

林川和邱雅是大學同班同學，學的是漢語言專業。兩人對漢字的興趣很濃，在課余時間經常玩一種漢字趣味對話游戲，古靈精怪的邱雅更是喜歡用這種方式整蠱林川，比如林川換了件衣服，邱雅就會在自己手上寫個木字，在林川手上寫個束字，林川馬上就猜出答案了：木對束說——別以為你穿上馬甲，我就認不出你了。

難不住林川，邱雅就會覺得沒意思，她會想辦法把直接的文字謎面改頭換面，變成更難猜的啞謎，比如她會晃一晃自己的平板電腦，再指一指上面的蘋果圖標，然后飄然而去。這就比較難猜了，林川絞盡腦汁，才猜出來，摸著頭發說：“原來是這個意思！平對蘋說——哥們，用點好的洗發水吧，瞧你腦袋臟的，都長草了！”

轉眼到了畢業的時候，林川和邱雅馬上要各奔東西了，林川心里惆悵得要命，他早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做夢都想跟她在一起。他想去找邱雅表白，可等見了邱雅，卻怎么也張不開嘴，生怕邱雅拒絕了他，以后連朋友都沒得做。邱雅倒是大大方方地說：“看你這表情，是不是覺得欺負了我這幾年，心里有愧啊？”

林川苦笑著想，明明是你欺負我！只聽邱雅接著說：“想一想還真是心理不平衡，要不也讓我欺負你一次吧，你不是最怕那位姓高的女教授嗎？讓我來扮演一次她，怎么樣？”

林川不知道邱雅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還在發愣的時候，邱雅已經走出一段路，背著手挺著胸返回來，瞪了林川一眼：“還不快點跟本教授打招呼？”林川只好配合她，低下頭說了句：“高教授，您好！” 邱雅用手指在林川腦門上彈了一下：“你這不開竅的榆木疙瘩！”

說完，邱雅頭也不回地徑直往前走，林川一頭霧水，追上去問：“邱雅，你什么意思呀？”邱雅回過頭，白了他一眼，說：“回去自己想！老本行都忘了？”

林川苦思冥想了整整一晚：邱雅到底是什么意思？從她最后那句話來看，難道又是漢字對話的游戲？可想來想去，怎么也想不出邱雅的舉動里，到底藏著什么漢字。天快亮時，迷迷糊糊中，他腦子里突然間靈光一閃，跳下床興奮地大喊：“我明白了，答案就藏在稱呼里！您對你說——你就是我的心上人！”

就這樣，這對情投意合的年輕人走到了一起，但他們的愛情并沒有得到女方家長的認可。林川出身于農村家庭，邱雅生長于書香門第，兩個家庭間有著明顯的差距。邱雅父母并不是嫌貧愛富的人，但很難接受獨生愛女嫁過去吃苦，因此林川第一次登門時，他們就表明了反對的態度。

林川言辭懇切地說：“伯父伯母，你們的擔心我能理解，但請你們放心，我會努力打拼，用雙手改變命運，把世上最好的全給邱雅，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請相信我！”

這幾句空頭承諾，顯然不可能說服邱雅父母，但他們還是表現出了開明的一面，表示會把選擇權交給女兒，希望她慎重考慮。邱雅并沒有當場表態，這讓林川有些忐忑不安。送林川出門的時候，邱雅交給他一本集郵冊，說：“這是我這些年的珍藏，你要替我好好保管！”說著，她眨了眨眼睛，眼里帶著笑意：“你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坐在出租車上，林川苦苦思索著：邱雅到底想對自己說什么呢？難道她又給自己出了一個漢字謎語？哪個是關鍵字呢？

綠燈亮起，車輛通行，林川眼前也為之一亮：郵票是用來寄信用的，針對的是自己剛才的言論，那么也許是：信對言說——我是你的愛人，當然信任你。當然也有可能是：信對言說——只會說空話可不行啊，你要讓別人看到你的努力，才能相信你！

無論是哪一種意思，都足以讓林川熱血沸騰。他握緊拳頭，在內心發誓：親愛的，給我兩年時間，我會還你一個奇跡！

兩年的時間過去了，星光不負趕路人，林川的事業小有成就，但離原定的目標，還有一段距離，想在這座二線城市買房定居，還是件比較困難的事。林川多少有些沮喪，他對邱雅說：“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買上房，娶你進門，你對我是不是有點失望？”

邱雅莞爾一笑，取過一個鍋蓋，蓋到他頭上，說了一句：“這就是我的答復！”

邱雅飄然而去，林川呆若木雞，他把腦袋都想破了，也想不出邱雅的意思。直到第三天，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屬相，才豁然開朗：自己屬豬，古人把豬叫豕，豕頭上頂著個蓋子，可不就是個“家”字嗎？

林川感動得喃喃自語著：“宀對豕說——我想跟你這頭豬在一起，圖的不是房子，而是一個家！”

一年后，小兩口逛街時，邱雅突然停下腳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林川關心地問：“你想吃東西嗎？想吃什么？我給你買！”

邱雅白了他一眼：“我去我媽家了，你好好反省吧！”說完，她掉頭走了。

這是老婆又在跟他打啞謎！林川摸著后腦勺想了半天，又驚又喜地叫起來：“嘴巴是口，回娘家的回，回對口說……天哪，老婆！你懷孕了？你慢點啊，等等我……”

（發稿編輯：朱 虹）

（題圖、插圖：豆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