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蘭頭

一場春雨過后，馬蘭菜便聲勢浩大地占領了田野和山間。

江南有一句諺語：“春食五頭。”這五頭分別是馬蘭頭、香椿頭、豌豆頭、枸杞頭、草籽頭。

馬蘭頭又叫田邊菊、紅梗菜，它的葉片有點兒像菊花的葉子，莖葉老了的時候會微微發紅。采摘的時候，只挑新發的嫩芽掐下來。春天一到，奶奶就帶著我和妹妹去采摘馬蘭頭，它成了我們家春天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美味。

馬蘭頭最常見的吃法就是蒜蓉清炒和馬蘭頭炒香干，而我最喜歡吃的卻是馬蘭頭百葉湯。

把從田梗上新摘來的馬蘭頭擇好洗凈，百葉冷水下鍋，煮七八分鐘后撈出來，再用高湯和黃酒把百葉煨熟。這時把馬蘭頭用油鍋炒得半熟便倒入百葉高湯，熬得濃白的高湯和嫩綠的馬蘭頭融合。白的湯、綠的葉，看起來清爽可口。

我迫不及待地拿著勺子嘗了一口，初品時嘗到馬蘭頭的微苦，而后一股濃烈的鮮甜在口腔中炸開，極嫩的葉兒在不知不覺當中滑入喉嚨，回過神嚼到勁道的百葉，能品出肉的味道。

奶奶喜歡在煮面的時候把馬蘭頭往面里一扔，再打個雞蛋進去，加少許油鹽，這就是我們簡單的一頓飯。說來也怪，簡簡單單一碗雞蛋面，因為有了馬蘭頭，頓時變得鮮香。奶奶說，馬蘭頭不僅好吃，還有清熱解毒的功效呢。

每逢初春，奶奶總會興致勃勃地去田里采摘馬蘭頭。家里來了城里的客人，奶奶總是熱情的讓他們帶走一大捧馬蘭頭，她樂呵呵地說：“這個寶貝你們在城里可吃不到，野生的呢！”

當城市化建設填平了大量的良田之后，馬蘭頭便很難再看到了。初春一到，奶奶只能站在窗口眼巴巴地盯著外面的水泥地連連嘆息。

有一次，奶奶看到菜市場門口有個賣馬蘭頭的攤位，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對我和妹妹說：“馬蘭頭不管多貴我都要買，正好趁著你倆在家，吃點兒馬蘭頭調養一下身子。”我跟妹妹面面相覷：吃馬蘭頭能調養身子？這樣的想法也只能奶奶有。

當一碗馬蘭頭百葉湯端上餐桌的時候，奶奶堅持讓我們先品嘗。時隔多年，再次喝到熟悉的馬蘭頭百葉湯，我竟然有一種快要落淚的感覺。熱騰騰的霧氣里，奶奶瞇著老花眼，心滿意足地喝湯。兒時奶奶帶著我們在野外采摘馬蘭頭的場景再次浮現在眼前。

也許，對于奶奶而言，有了馬蘭頭的春天，才叫春天！

劉凱璐：浙江人。大學在讀，熱愛文學，擅長講故事、寫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