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的“賣酒經”

文/汪遠 楊洋

2021年11月4日，經江蘇省盱眙縣檢察院提起公訴，法院以涉嫌受賄罪依法判處該縣住建局原黨組書記、局長顧中權有期徒刑3年6個月，并判罰金人民幣40萬元。

年輕“掌門人”

1983年3月，18歲的顧中權成了盱眙縣仇集鎮的一名鄉鎮小學老師。在學校教書不到五年，顧中權便被抽調到江蘇某畜牧學校學習，回來后在某鄉鎮任工業干事，因踏實肯干，勤學上進，在短短的十年時間之內，他一路被提拔為工業助理、某鄉鎮副鎮長、某鄉鎮黨委副書記。

2000年初，盱眙某國營酒廠迎來了新的“掌門人”。這一年，35歲的顧中權憑借良好的口碑成為該酒廠的“一把手”。在他任酒廠廠長期間，白酒銷量年年增長，業績更是屢破紀錄，正是從那時起，顧中權與“酒”結下了不解之緣，但也為日后的墮落埋下了伏筆。

憑借在酒廠出色的履職表現，顧中權又被提拔為某鄉鎮人大主席、縣物資局集團黨委書記、總經理。2012年，47歲的顧中權升任縣房屋征收辦主任。由于恰逢盱眙老城區改造和新城區開發，地塊的拆遷工作尤為重要。他感受到權力的“魅力”。

很快，在眾多老板的圍獵下，顧中權迷失了。

2012年5月，當地某房地產企業負責人秦某川來到顧中權辦公室，在一陣寒暄之后，該負責人向顧中權咨詢縣城東南角一地塊的拆遷動向，出于“謹慎”，顧中權并未向其透露相關情況。

臨走時，秦某川放下一個牛皮紙信封，對顧中權說，“一點心意微不足道”。略推脫后，顧中權收下了，里面有兩萬元現金。后來該負責人又在其他場合給其送現金和煙酒，當然他最終如愿獲得了縣城東南角那塊地的拆遷權。

“酒局長”的營銷策略

2014年底，顧中權榮升為住建局黨組書記、局長。此時的顧中權，開始謀劃如何利用手中的權力“變出”更多的財富。思前想后，他決定“賣酒”，“首先，我以前做過酒廠廠長，可以找到貨源；其次，我那個時候覺得，畢竟是賣酒，是一種買賣交易，可以掩人耳目，出了事也可以辯解?！泵鎸z察官的訊問，顧中權道出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為了找到合適的貨源，顧中權首先想到了曾經的酒廠同事，表明自己要定制1000箱高檔白酒。作為曾經的“掌門人”，在明知酒廠規定不允許向其他企業和個人提供代加工酒水的情況下，顧中權利用自己的身份，聯系曾經的下屬幫忙協調，最終酒廠還是同意為其代加工1000箱高檔白酒。

為了讓這次訂購神不知鬼不覺，顧中權在簽訂代加工協議時約定：一是為了保證他購買的酒水成本不外泄，協議里不寫是酒廠提供的酒水原料，而是注明系顧中權自己提供的原料；二是協議由表弟王超代簽。雙方最終達成1000箱6000瓶白酒的代加工合作協議，一個月后該批平均每箱成本在100余元的白酒順利出廠，并由王超運到了顧中權位于某街道的自建房中，這座房子也成了顧中權“賣酒”的專用“倉庫”，成了他快速斂財的“根據地”。

考慮到自己是在職的局長，心思縝密的顧中權并不打算將這批“高回報”的白酒投向市場，而是將目標客戶鎖定在建材企業、房地產公司的管理者身上。

“這些企業或多或少對我有所求，我開口他們絕對是有求必應，也絕對會保密?！鳖欀袡嘣诒徽{查期間，說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2015年3月的一次飯局上，推杯換盞間，顧中權對某房地產企業的董老板說：“要說茅臺、五糧液有多好喝，我個人覺得我們盱眙的某品牌白酒也是很不錯的，不比茅臺、五糧液差多少嘛?！北娙思娂姼胶?，“是的，是的，白酒嘛都差不多?！薄霸摪拙瓶墒俏覀冺祉粲忻陌拙破放?，銷量很好?！薄笆穷櫨珠L一手打造出來的全市馳名品牌，我喝過，真的很不錯。”“顧局，您當年真是年輕有為……”

顧中權順勢說：“大家要是想喝這個酒，王超那里還有不少有年頭的白酒，你們要是有需要可以找他?！倍习迓犅劥嗽捗攵诙炀桶才殴ぷ魅藛T聯系王超，一次性購買了20箱標價為1000元一箱的白酒，這筆款項第一時間就進入了顧中權的腰包。

自那次酒局嘗到“甜頭”后，顧中權多次在酒桌上對那些有求于他的老板們暗示，1000箱酒不到一年時間就全部賣光，價格從1000元到1200元不等。“這批酒我的成本價也就10萬元左右，但是最后賣出去總價是110萬元左右，可以說是一本萬利，那些老板都是沖著我手中的權力才買酒的，我很清楚。我當時很享受，不覺得做錯了什么，還覺得經濟賬自己算得很穩?！焙髞眍欀袡鄳曰诘?。

偷梁換柱計中計

賣完第一批酒的顧中權一發不可收拾，覺得自己的酒“市場巨大”，他準備再定制1000箱白酒，但考慮到酒廠“親信”的轉崗調崗，保險起見顧中權決定到白酒的知名產地——四川定制第二批酒。

顧中權撥通了做酒廠廠長時認識的四川某酒廠的工作人員甲某的電話，并表示自行購買酒瓶、包裝盒、印花，由四川某廠提供酒水和加工服務。雙方約定白酒的成本為8元一斤，包裝服務費每箱10元，共定制1000箱白酒，2016年4月，這批成本為155元一箱的白酒順利運抵盱眙。雖然成本高了，但顧中權抓住了營銷的“法寶”，再高的價格也不愁賣。

最終這批白酒被顧中權以平均1500元一箱的價格出售給了建材、物業、房地產等公司的老板。“我們都知道王超出售的酒就是顧中權的酒，這酒也不好喝，我們買那么多就是變相給顧中權送錢，他是住建局局長，我們都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在顧中權處多次購買酒水的某建材公司老板說道。

新到的1000箱酒不到一年也賣完了，顧中權慢慢沉迷于“賣酒”，為了“賣酒”，顧中權經常和社會上形形色色的生意人混在一起，打牌、喝酒、吃飯。

“客戶”如此多，顧中權的酒自然是不愁賣，“賣完”了這1000箱白酒，顧中權又從四川定制了1000箱自創的某品牌白酒，成本更低。他選用和某高檔白酒相似的酒瓶，委托他人進行設計、印制了商標，最大程度降低白酒的成本。后經查實，該批次白酒一箱的成本僅在90元左右，顧中權對外“出售”時仍然是1200元—1500元，價格看其心情隨意定。為了“掙”更多的錢，顧中權還從成都購買了大量假茅臺酒，500元一瓶買進，賣給老板們都是四五千元一瓶。酒一箱箱地賣出去了，錢也一筆筆進了顧中權或者其家人的賬戶中，老板們的要求也一個個得到了滿足。顧中權本以為自己“賣酒謀利”的生意會一直這么靜悄悄地經營下去。他不知道的是，有許多老板的公司買酒都做了賬，他的酒質量不好，許多老板買去之后并未喝，而是放在倉庫里束之高閣。他更不知道的是，行業內老板們都喊他“酒局長”，“酒局長，買酒就可以辦事，買的越多辦得越好?！边@是老板們對顧中權的評價。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2021年3月顧中權受賄案東窗事發，2021年7月，盱眙縣監察委員會將該案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經檢察機關審理查明，自2012年至2021年，顧中權在擔任盱眙縣住建局黨委書記、副局長，房屋征收辦主任、局長等職務期間，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在項目拆遷、回遷房放款撥付等事項上謀取利益，多次以推銷白酒、收受現金、超市卡等方式，收受他人賄賂163萬余元。

2021年10月29日，盱眙縣人民法院公開審理縣住建局原黨組書記、局長顧中權受賄案。庭審中，公訴人對被告人顧中權當庭進行訊問，并圍繞起訴書指控的事實、情節出示了相應的書證、證人證言、被告人供述等證據，被告人顧中權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當庭認罪悔罪。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