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啟華
李媞(1805~1829),字安子,自號吏香,閔行人。少有抱負,仰慕歷史上的巾幗英雄,但嘆息自己是“弱質”“不作奇男”而怨憤不平。詩文哀婉動人,尤擅長律,詩風如孟郊、賈島。著有《猶得住樓詩詞稿》三卷,自刪存三百余首。清道光七年(1827年),與安徽桐城方傅烈完婚。方生性愚而暴戾,婚后不久即視妻如仇敵。她與表姐黃香崖志趣相投,常有詩詞唱和,又同憐薄命,結為生死之交。道光九年五月,香崖因不合后母意而投池。同日,李媞亦投水自盡。
清朝嘉慶年間,上海縣閔行鎮李氏家族誕生了一位奇女子:李媞。她天資聰穎、慧根深厚,飽讀詩書,悟性極高又練達老成。
堪稱女孟郊
李媞的父親李林松,早年在京為官。1805年6月9日,李媞出生在繁華熱鬧的皇城根下。
李媞是長女,出生時,李林松已經36歲,故對其疼愛有加,視為掌上明珠,教她讀書識字、吟誦詩文。
李媞不僅博覽子史百家,而且尤為癡迷詩詞歌賦。在李家的迎賓送客、慶祝佳節勝日的活動中,更是常常寫下詩歌佳作。據說,她“吟詩成癮”,以至于睡夢中還在尋覓詩詞佳句。
李媞給自己取號為“吏香”,給閨室取名為“猶得住樓”。這兩個名號來自元稹的《以州宅夸于樂天》:“州城迥繞拂云堆,鏡水稽山滿眼來。四面常時對屏障,一家終日在樓臺。星河似向檐前落,鼓角驚從地底回。我是玉皇香案吏,謫居猶得住蓬萊。”
元稹通過這首詩向白居易介紹家居環境:自家住宅由城區環繞,山水相映,樓臺高聳,好像住在蓬萊仙境。李媞從這首詩中選擇自號與室名,表現出少女時代生活的幸福與自足。
李媞喜歡沉思,創作的詩詞哀婉清新。比如《殘菊》:“自甘寂寞待重陽,秋盡猶余三徑香。桃李易開還易落,不知人世有清霜。”菊花雖然寂寞,卻能猶存馨香。可惜的是桃李花期很短,看不到人間的秋霜。
透過自然,李媞看到人生;在人生中,李媞又參透出自然的歸宿。凄清的語言蘊含深刻的道理,被人稱之為“女孟郊”,《上海縣續志》說她:“詩才高逸如郊島。”

德如孔文舉
李媞生性寬厚仁淳。四歲時,父親要去廣東擔任鄉試的副考官。她牽著父親的衣襟,不忍心分別,要求隨父親一同前往。因而,父親寫下詩句:“四齡女已知離別,何況高堂八十親。”
因為李媞的小弟不幸夭折,母親傷心過度,患了疾病。李媞侍奉湯藥,晝夜守護著母親。李媞還偷偷哭祭小弟,卻又不讓母親知道。像這樣,持續了三個多月,母親病情終于好轉,但李媞憂傷勞累,得了一場大病,險些喪命。
在教弟弟們讀書寫詩時,李媞特意從史書中挑選可以效法、可以為戒的故事,一講就講到深夜。李媞的德行,不亞于讓梨的孔融、溫席的黃香。
志比謝道韞
李媞飽讀詩書,養成了高遠的志向。在《自悼六首》中,她寫下“所愧襟懷非謝女,敢將天壤怨王郎”的詩句。“謝女”指東晉才女謝道韞。亂軍起兵之際,謝道韞率領侍女揮刃殺入敵人隊伍,最后她被敵人抓住,依然堅貞不屈。
李媞仰慕謝道韞的才智與勇敢,向往能夠戎裝征戰,為國建功立業,頗有李清照“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的秉性。
可惜,她的雄心壯志,在皇權時代很難有施展才華的機會。李媞在《述懷》中如是感嘆:“問天徒有英雄志,讀史常思忠孝名。聊作癡人說夢話,無窮愿只待來生。”
顯然,李媞是洞察世事的人。她在《橫涇雪釣》中寫道:“寄身煙水任高歌,獨坐船頭雪滿蓑。莫羨江心魚更好,荻蘆深處少風波。”
本詩寫一位隱者任憑大雪滿身,陶醉在垂釣之中,超脫而堅定。他選擇“荻蘆深處”來垂釣,說明能夠避重就輕,善于保全自己。他不是不想釣到大魚,而是善于權衡利弊,給自己一個正確的定位。
一位年輕的江南女子有著這樣深邃的思慮,千古少見。
(源自“中國作家網”)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