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歲攻讀心理學碩士,63歲開始學習英語,退休后每日工作安排得滿滿當當。在陸曉婭的人生軌跡上,不存在“老了就該頤養天年”的規則,更不存在“什么年齡干什么事”的刻板印象。
? “什么年齡干什么事”,是很多人從小到大聽從的觀點。美國社會心理學家Bernice Neugarten曾就此提出“社會時鐘”的概念,其定義為“社會對與年齡相適應的行為的共同預期”。而陸曉婭的行為,似乎成為對這種社會預期的“對抗”。
? 在豆瓣,有人為這一類“對抗者”組建了“逆社會時鐘”小組,已有近6萬人聚集。在那些不遵循“社會時鐘”、不按照常人軌跡行走的生活故事里,有人順從心意、灑脫自在;也有人備受壓力、后悔無奈。這些人的選擇讓人思考,是什么讓他們按下了人生的“變軌”鍵?
他們在“逆時鐘”的跑道上做了些什么
? 陸曉婭是資深心理工作者。在她看來,很多人從出生起便被設置好固定的跑道:人生前18年按部就班地讀書,20多歲畢業找工作,30歲成家立業,60歲退休養老……人們在這條跑道上彼此追趕,害怕成為“滯后者”,擔心走上“彎路”。
? 唐曉蕓是個例外。她在新浪教育頻道工作9年后,和朋友一起創辦“一起作業網”,用5年時間將公司做到兩三千人的規模。她沒有停下來,年近40再次放棄事業,去國外留學。決定留學是在2018年。當時,她在北大光華管理學院讀在職MBA,突然學校有個去加拿大交換一學期的項目。公司尚處于快速上升期,交換項目需要雅思成績達到6.5分,而她當時的水平只有5分。朋友們也完全不能理解,好端端的公司合伙人不做,為什么非要辭職去留學?
? 但對于唐曉蕓而言,留學是她內心待辦事項的第一位。“克服困難的過程有掙扎有低落,但是我的每一天都是奔著目標去的。”在豆瓣“逆社會時鐘”小組,和唐曉蕓類似的案例會被放在“分享逆時鐘”或“焦慮治愈劑”區域,鼓勵著更多因為做著與社會預期不一致的事情,而備感焦慮的人。他們有的28歲才上本科一年級,有的20歲就隱居山林,有的40歲決定備孕,也有的年近古稀仍在嘗試“年輕人才玩的玩意兒”,譬如在養老院玩無人機、在音樂節“蹦迪”。
“現代社會人們的壽命延長了,社會生活也日益豐富,人們在拓寬自身眼界的同時,逐漸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陸曉婭發現,那些在心智上不給自己設藩籬的人,只要他想做,就不存在因為年齡不能去做的事情。
不被理解的選擇,要繼續嗎
? 就像硬幣的AB面,“逆時鐘”選擇有時也讓人備受質疑。37歲的劉佳是親戚眼中的“超大齡單身女青年”,在杭州定居,工作穩定,一人一狗生活滋潤,但依舊逃不開父母旁敲側擊的催婚,“你再不生小孩就晚了”。
? 沒到35歲時,劉佳非常反感,“結婚生子要順應自己的意愿”。但近幾年,劉佳常常感到“不合群”,刷到的科普文章也在講述女性晚育風險。個人意志和現實考量時不時在劉佳的內心撕扯:“你不得不承認,社會時鐘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它歷經時間沉淀,是社會內涵和生理規律的映射,包含豐富的前人經驗。”
? 家人的質疑、朋友的不解、親戚的偏見,加上自我的猶疑,常常給“逆時鐘”人群帶來心理重壓。在豆瓣小組評論區,很多人急切地尋求著答復:“我該不該和別人不一樣?”“我這么堅持做下去到底對不對?”在陸曉婭看來,其實并不存在“不得不”的事情。人們都可以作選擇,只是有時候大家并不想選擇一條太過艱難的路,不愿意承擔選擇帶來的壓力和風險。“當我們在說‘不得不’時,其實有可能正在把自己的人生責任推給外部。”
? 你可能在他人眼中很另類,但焦慮感和孤獨感不一定是壞事。“沒有焦慮感,人怎么會去努力呢?適度的焦慮感是好的,如果焦慮已經影響到你的正常功能的發揮,我們需要適當降低,努力把注意力從自身情緒轉移到需要解決的事情上來,讓心智從無序變得有序,再復盤學習。當你在做創新事物時,也能夠在孤獨感中更好地沉思和自我覺察。”當然,如果能夠獲得一些精神層面的共同伙伴,會大有幫助。“譬如,在互聯網社群尋找一些心理支持,彼此抱團取暖,孤獨和焦慮一旦分享出來,它就降級了。”
? 年輕人需要認識到,不同年代的人自然對生活有不同的理解和追求,如何用更好的方法跟父母溝通,讓他們覺得你的選擇和嘗試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可以支持的,是更值得思考的問題。“有的人說到父輩就會覺得保守,說到青年會覺得莽撞、不懂事、不承擔責任。這種簡單化的‘貼標簽式’思維方式,并不能直接解決問題。”
“社會越來越寬松,在做任何與社會期望不同的嘗試之前,只要自己想清楚這一選擇要承受怎樣的后果,你愿意承擔,這就夠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區,至于其他人的眼光,陸曉婭微笑,“干嘛把精力放在他們身上,放自己身上就好啦。”
(摘自《中國青年報》余冰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