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清代吳興鄧奎的紫砂陶刻藝術

吳偉華

吳興紫砂名家鄧奎是清晚時期著名的紫砂藝人，與瞿子冶、楊彭年為好友，瞿子冶燒制茗壺時，特邀請他至宜興丁蜀鎮監制，他精篆、隸、鐵筆，尤擅模刻。其常以“梅蘭竹”等極具代表性的傳統題材進行創作，作品線條利落、塊面挺括，給人以高雅之感，匠心獨運的陶刻為此器錦上添花，提升整體空間格調，呈現出傳統大氣、古拙厚重。

從鄧奎的陶刻作品中可以體會到，刻前一般需要先在坯體上畫好墨稿。例如，刻梅花前先在坯體上畫梅，一般先確定主干，以干入手，確定好整個構圖框架，再根據畫面需要添花，輔以小枝。畫干以中鋒或側鋒出筆，先立粗干，后發細枝。畫枝干時需預留出空隙，給畫花留出空間。畫老梅粗干和老根時，其采用側鋒雙勾的形式進行勾勒，也常伴隨采用闊筆沒骨法，再用焦墨枯筆進行下一步的勾勒、皴擦，最后用點苔點醒畫面，增加層次變化。梅樹往往可分為干、梗、枝三部分。先用雙勾偏鋒轉中鋒，節節推進，來表現梅干蒼勁老辣的質感和遒勁的精神。梅梗從粗干發出，要刻出挺拔有力的感覺。梅樹枝條則要表現出細長、挺直的質感。枝條在畫面上互相穿插，此時須根據梅枝的生長規律來解決穿插關系，可借鑒如“女”字、“Y”字、“丁”字形的交叉等來安排穿插。著重表現梅花遒勁、蒼老、古拙的意趣，構圖寧簡勿繁，枝干寧粗勿細、寧硬勿軟、寧老勿嫩、寧剛勿柔。畫梅花一般以單瓣為多。梅花一般為五瓣，三四瓣亦有之，其花有正、側、偃、仰、背等朝向。畫花宜稀疏，少而不孤單，多而不雜亂，圈花宜圓中帶方、方中寓圓，富于變化。作品整體畫面布局采取C 字形為主要構圖手法。主干主導著畫中的氣脈走向，而輔枝則增加層次，這樣更加明確畫面的主次關系。確定畫的大致構圖后，大膽落筆，細心收拾，注意各部分的虛實、疏密之間的對比，留白處更好地烘托主題，落款也要與畫面和諧統一。

《井欄壺》 鄧奎（符生）/作

鄧奎陶刻作品中的梅花非常講究刀法，用刀宜有輕重，提按頓挫、粗細變化、虛實疏密都要體現出來，線條要骨力挺拔。梅樹的老干、粗干一般使用雙刀法，采用沖刀、切刀、刮刀、單刀等刀法來表現。運刀時要胸有成竹，明快果決，用刀肯定，切忌遲疑。用刀痕來表現書神畫意，運刀用力要在刀的斜面，采用單刀側入法。單刀側入法操作必須有雙刀法的熟練基礎，下刀要用手腕，刻小枝與梅花花瓣時則運力于刀尖。鄧奎是一位書法大家，他陶刻以刀代筆，應用書法中鋒與側鋒的辯證關系，諸如對單刀直入法指認為中鋒，此為側鋒刀法，如此則用推刀法進行陶刻，其中不乏側刀取妍，卻是向著刀尖中鋒聚攏，至于收刀提鋒，需要一定的用刀回鋒收起，即執用此陶刻之法，首在于執刀尖，其他是陶刻點畫線條法。紫砂陶刻要注意刀法造型風格統一、開放自如、膽大心細，刻出清秀雋永、耐人尋味的藝術效果，和他的好友曼生的刀法和藝術創造力一樣。

紫砂藝術源遠流長，它是中華民間工藝的瑰寶，古往今來通過無數紫砂藝人的不斷探索和實踐，這門藝術已深受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的喜愛。而紫砂藝人利用一把刀把傳統文化的書法、繪畫刻于紫砂器皿上，豐富了紫砂文化的內涵，這就是紫砂的重要組成部分——紫砂雕刻。

藝人通過手中的專用小刀在各種各樣的泥坯表面刻上各種內容的圖案，這就要求藝人需要有熟練的刀法、一定的文學修養和較深的書畫功力作為基礎，所以說紫砂雕刻是一門具有綜合性的藝術，不但要在刀法上下功夫，還要在詩詞歌賦、書畫上不斷提升自己的藝術水平。

刀法是在坯體上體現用刀的痕跡。鄧奎的刀法做到了上下左右前后顧盼、氣韻生動、游刃有余，運力自然、下刀準確、運刀果斷，輕重快慢、深淺粗細一氣呵成，要達到這樣的效果，需要我們長期的練習和思考，在實踐中不斷地積累經驗、自我完善，從而形成具有自己獨特風格的用刀之法。刀法主要有單刀雙刀、順刀逆刀、啄刀法、沖刀法等，不同的材質和內容需用不同的刀法恰到好處地表現，以刀代筆，以坯面代紙，創造出惟妙惟肖的藝術效果。

陶刻作為一門綜合藝術，古人大都精通書畫藝術。書畫是紫砂雕刻的語言，直接決定作品的品質，這就需要陶刻者要有一定的書畫功底，而這一點則需要后人不斷地學習。例如，正、草、隸、篆四體在不同的作品中都用得上，所以要堅持臨帖提升自己。中國畫不易學，梅蘭竹入門學習也實屬不易，更何況在創作中不知要遇到什么內容，這是個大課題。例如，筆者在學習山石的時候，開始怎么也刻不像，老師讓我反復畫《芥子園畫譜》的山石，在練習的過程中弄明白石頭內部皴的作用和皴法的類別，然后靜下心用刀來表現。在老師的提示下反復地刻，最終基本能發揮皴在泥坯上所起的作用，也記住了刻山石所用的逆刀和順刀之法。行刀過程中的速度變化、深淺變化等細節只有通過多練多思考才能領會到，刻書法的刀法也隨著字的大小、字體及不同坯體的表面等變化而不同。刀法至關重要，藝人手中的刀就是書畫家手中的筆，熟練的刀法是紫砂雕刻創作的基礎。有了熟練的刀法，書畫水平便成為決定一個藝人雕刻造詣的關鍵，書畫是刻外工夫，是雕刻藝人長期重視的課題，是需要業余時間長期練習提高的。在雕刻中彰顯書畫的魅力，在書畫中襯托雕刻的韻味，這是雕刻藝術的最終目的。

書法在紫砂上的表現不僅有線條的橫平豎直，也有圓轉流麗。字體大小、正斜、攲側和書法中的筆法、墨法、章法等，這些都要在創作時了然于胸，才能通過刻刀在坯面充分表現出來。中國畫的人物、山水、花鳥通過筆墨在紙上、絹上表現出無盡的魅力，而在雕刻作品中通過刀表現出來又別有一番意韻，要把人物的神態、山水風景的遠近虛實、山色的秀麗與空蒙、花草的生機、樹木的遒勁繁茂、動物的態勢動感等表現得栩栩如生是對雕刻藝人書畫造詣的考驗。

鄧奎在紫砂雕刻的工作過程中不斷探索，不僅形成了自己整套獨特的用刀方法，還用自身高超的書畫技藝與紫砂雕刻工藝不斷融合，從而慢慢摸索出適合紫砂雕刻的書畫風格，所以他的書畫作品富有金石味，畫在坯面就像已經刻好的作品，動刀時無須任何改動，比如他的墨梅，有他特有的畫法，烙印明顯且獨一無二，這就是一位紫砂藝人的智慧與情感在傳統書墨上的體現，是刀韻和筆墨的完美結合。

章法是處理整幅作品的謀篇，創作前必須深思熟慮，做到胸有成竹。高雅的書畫內容要在不同大小、形狀、顏色的坯面表現出來，審美能力起著重要作用，所以平時除了不斷提高自己的書畫技能外，還要提升自己的審美能力。

多看多思考，不斷積累經驗，不斷借鑒前人作品中的長處，做到在創作中有的放矢，設計出更多有深厚傳統功力又不乏時代氣息的精品是紫砂工藝從業者畢生的追求和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