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數據挖掘的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用藥規律分析

左夢雨，湯同娟，王翔，谷金繁，黃金玲

張仲景在治療外感疾病的過程中形成了六經辨證的理論體系，同時不拘于外感病，亦在治療內傷雜病如心系疾病中有所建樹。中醫關于心系疾病的描述，多為“心悸”“胸痹”“心痛”“不寐”“癲狂”等，張仲景關于心系疾病的記載雖沒有籠統的概括，但“心下悸”“心下逆滿，氣上沖胸”“胸痹不得臥”等描述，與心血管疾病的臨床表現極為相似，常見于《傷寒論》［1］的太陽病篇及《金匱要略》［2］的“胸痹心痛短氣病”篇。現代醫學中，各種器質性心臟病、病毒性心肌炎、心律失常常表現為心悸。冠心病、急性心肌梗死等常表現為“胸痹心痛”［3］，心衰則屬“心悸”“喘證”范疇。本研究將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的方劑及用藥進行歸納整理，通過分析探究其用藥規律，以期對臨床治療心系疾病用藥提供借鑒。

1 資料與方法

1.1資料來源本研究以《傷寒論》［1］和《金匱要略》［2］為研究對象，將其中涉及心系疾病相關病癥的條文整理納入。

1.2納入及排除標準納入標準：（1）符合心系疾病主要癥狀描述所涉及的條文；（2）組方完整的內服方。排除標準：（1）藥物組成不明確者；（2）條文符合心系疾病所描述癥狀卻旨在治療其他系統疾病者。

1.3數據處理參照《中藥學》［4］、《神農本草經》［5］對納入的藥物名稱、分類及性味歸經進行統一。

1.4數據庫的建立采用Microsoft Office Excel 2016錄入符合標準的方劑所含藥物并建立數據庫，所有數據由兩人錄入及復核，以確保數據的準確性。

1.5統計學方法采用Excel 2016對藥物使用頻次及藥物的藥性、藥味、藥效、藥物分類等進行頻數統計。采用IBM SPSSModeler 18.0軟件對藥物進行網絡鏈接關系分析及其Apriori算法對藥物進行關聯度分析。設置最低條件支持度為10%，最小規則置信度為80%，前項<2。采用IBM SPSSStatistics Version 26.0進行聚類分析，探索藥物組合的使用原則。

2 結果

本 研 究 按 照“心 悸”“胸 痹”“心 痛”“不 寐”“氣短”“癲狂”等涉及心系疾病相關癥狀的條文進行歸納整理，其中《傷寒論》59首，《金匱要略》9首，共得到方劑68首，排除組成缺失的方劑1首，排除治療其他系統疾病的方劑16首，如，有條文雖描述有“心下急”“胸中痞”等的癥狀，卻為治療消化系統的方劑；最終符合納入標準的方劑共51首，涉及49味中藥。

2.1頻數、頻率及高頻藥物劑量分析涉及藥物總數為方劑所含藥味數×頻數，所得藥物總數為228，其中頻數超過5的共14味，其中甘草、桂枝、生姜為使用頻次較高的藥物，見表1。由于原文中劑量多采用“兩”“枚”為單位，本文按《傷寒論講義》的說法，統一將1兩折合為3 g，表2可見張仲景常用劑量集中在6～12 g。

表1 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使用藥物頻次情況

表2 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常用藥物劑量的頻數分布

2.2藥物的性味、歸經分析49味藥物共涉及藥性5種，其中以溫性藥物居多，占比42.98%；涉及藥味共5種，其中以甘味藥居多，占比39.91%，見圖1；涉及藥味歸經共8種，其中以心經居多，占比41.23%，見表3。

表3 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使用藥物歸經

圖1 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使用藥物藥性（A）及藥味（B）

2.3藥物的藥類分析所涉及的藥物共涉及藥類15種，其中以補虛藥居多，占比31.58%，見表4。

表4 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使用藥物分類

2.4藥物關聯規則對納入藥物進行關聯規則分析，得到藥物二項關聯3條，分別為“生姜、大棗”（92.86%）；“甘草、大棗”（85.71%）；“甘草、桂枝”（80.95%）；得到藥物三項關聯14條，其中置信度前三的為“生姜、人參+大棗”（100%）；“大棗、人參+生姜”（100%）；“大棗，生姜+甘草”（91.67%）；得到藥物四項關聯3條，分別為“甘草、大棗+生姜+桂枝”（88.89%）；“生姜、大棗+桂枝+甘草”（88.89%）；“大棗、生姜+桂枝+甘草”（88.89%）。見表5。

表5 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使用藥物關聯規則

2.5藥物網絡鏈接關系分析對所涉及的高頻藥物行網絡鏈接關系分析并繪制網絡規則網狀圖，其中網絡鏈接關系較強的有“桂枝-甘草”“生姜-大棗”“生姜-甘草”“甘草-大棗”等，見圖2。高頻藥對見表6，其中使用頻率最高的藥對為“桂枝-甘草”。

圖2 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網狀圖

表6 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高頻藥對

2.6藥物聚類分析對所涉及藥物進行聚類分析并繪制樹狀圖，探索藥對和藥組的使用規律，其中藥對聚合組有“半夏+黃芩”“茯苓+白術”“附子+干姜”“生姜+大棗”“甘草+桂枝”，見圖3。樹狀圖中藥物關系分類見表7。

圖3 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聚類分析樹狀圖

表7 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藥物聚類分類

3 討論

數據挖掘是從數據庫中揭示出隱藏的有潛在價值的信息的過程。有研究曾歸納概括了心系疾病的用藥［6］，但一些現代手段如聚類分析、關聯規則等的運用可以更好地探索藥物配伍規律、尋找高頻藥對、分析潛在的病機變化進而更準確地幫助提取方劑的核心組方。張仲景認為心系疾病為心陽虛損、心氣鼓動無力、血脈瘀滯、痰濁內阻之病理局面，歸因虛致實、虛實交錯之證候［1］。其病位在心，涉及五臟。肺助心行血；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肝貯藏血液并調節血量；腎為先天之本，腎水上濟助心陰可使心陽不亢，心腎二者水火既濟，共司內陰陽動態之平衡。故張仲景在治療心系疾病時多注重顧護整體以使五臟調和、陰陽平衡。

從藥物頻數表中可知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用藥多用甘草、桂枝。甘草此為炙甘草，性溫、味甘，有補脾胃、平悸動之功。現代藥理學表明炙甘草能減輕心肌細胞凋亡從而起到抗心律失常、抗心衰等作用［7］。桂枝性溫、味辛、甘，有溫通經脈、助陽化氣的功效。現代藥理學表明桂枝能通過抗氧化的作用治療心律失常，冠心病等［8］。此外生姜、大棗也位于前列，生姜性微溫，味辛，有益脾胃、溫中祛濕之功。大棗性溫，味甘，有補中益氣，養血安神的作用。且藥物關聯可見張仲景多用人參、甘草、生姜、大棗的配伍，可見張仲景的遣方用藥多注重“顧護脾胃”。《素問·玉機真藏論》中說：“五臟者，皆稟氣于胃，胃者，五臟之本也”［9］。說明脾胃為后天之本，顧胃氣而護本是扶正的一個重要環節。張仲景在辨證施治時處處保胃氣，顧護中焦脾土使五臟調和以助病愈。此外，張仲景在用藥劑量上無過大的波動。把握最佳劑量閾有助于提高臨床療效。

從藥物藥性、藥味及歸經中可知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多以溫、甘藥物為主，多歸屬于心經、脾經、肺經。心居陽位，心之陽氣鼓動血脈運行全身。心陽不足則鼓動無權，脈道難以充盈。張仲景在《金匱要略》［2］中指出“陽微陰弦”為心系疾病的病因之一，故多用溫藥，體現出通陽宣痹和溫陽散寒在心系疾病治療中的重要性。甘味藥具有補虛和中、調和藥性等作用。重用甘溫之品也體現其保胃氣的學術思想。張仲景用藥共涉及八條歸經。其中除心經外，涉及脾經、肺經的藥物也較多，體現其注重顧護整體，辨證論治的思想。

高頻聚類結果顯示，C1為“半夏-黃芩”藥對聚合組，半夏辛溫，黃芩苦寒，二者合用，一寒一溫，辛開苦降，以順其陰陽之性而調和陰陽。現代藥理學表明半夏的生物堿成分有抗心律失常的作用［10］。黃芩有效成分黃芩苷及黃芩素具有抗氧化、抗心律失常的作用［11］。C2為單味藥組，瓜蔞有清熱滌痰、寬胸散結的作用，與薤白合用共奏通陽宣痹之功。現代藥理學表明瓜蔞對心肌缺血、心肌缺血再灌注損傷、心梗后心衰有抑制作用［12］。半夏、黃芩與瓜蔞合用為苦寒清熱滌痰之小陷胸湯，旨在通陽泄熱、行氣散結而達寬胸、祛瘀的目的。現代藥理學表明小陷胸湯有治療急性心肌梗死、冠心病心絞痛的作用［13］。C3-C5均為單味藥組，芍藥有養血調經、斂陰止汗之功，有研究表明其有效成分芍藥總苷有抑制心肌肥厚、改善血流動力學、減輕心肌缺血再灌注損傷的作用［14-15］。人參在《神農本草經》［5］中被列為上品，其應用旨在通陽復脈、益氣安神，現代藥理學表明人參有強心、防治心力衰竭、抗心肌缺血的功效［16-17］。梔子有瀉火除煩、涼血解毒等功效，現代藥理學表明梔子的有效成分有抗動脈粥樣硬化、抗血栓的作用［18］。C6為“白術-茯苓”藥對聚合組，白術能夠起到健脾益氣、燥濕利水的作用，茯苓有利水滲濕、健脾寧心之功，二者相伍，補中有瀉，相輔相成，健脾補中，利水除濕。以茯苓、白術為核心藥物組成的方劑為苓桂術甘湯，出自《傷寒論》［1］，“傷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滿……身為振振搖者，茯苓桂枝白術甘草湯主之”。現代藥理學表明，苓桂術甘湯有抗心律失常、抗心衰的作用［19-20］。C7為“附子-干姜”藥對聚合組，附子溫里散寒、通陽止痛，與干姜性味相投，相須為用，抑陰壯陽，共達回陽救逆、溫中祛寒之功。現代藥理學表明附子有強心、抗心律失常、保護心肌損傷的作用［21］。干姜有抗心律失常、抗心衰、改善心功能的作用［22］。有研究表明，附子與干姜合用有抗心力衰竭、預防心動過緩的作用［23］。C8為“生姜-大棗”藥對聚合組，生姜、大棗的配伍，得辛甘化陽之功，又剛柔相濟，能行脾胃津液，調和身體之營衛。此外，張仲景大量使用“桂枝-甘草”的配伍。二藥相配，有辛甘化陽，溫通心陽之功，心陽復則悸動愈。本方為溫通心陽之組祖方，意在治療心陽虛證，復心陽而愈悸動。現代藥理學表明桂枝與甘草二者合用有抗心肌缺血、抗心律不齊的作用［24］。綜上所述，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多注重寬胸散結、通陽宣痹、健脾補中、通陽復脈、利水除濕、調和營衛、溫通心陽。

4 小結

心系疾病病因復雜多變，在用藥上也不可泥古拘方。本文運用數據挖掘對張仲景的遣方用藥進行歸納分析，結果顯示張仲景治療心系疾病用藥嚴謹且靈活多變，多注重通陽復脈、調和營衛、顧護脾胃。利用數據挖掘對經方進行研究能更好地揭示藥物間的配伍關系，以便更好地總結其用藥規律，進一步推動中醫藥的現代化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