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重也不沮喪

胡英軍

作為一名資深北漂，我租房住在北京南四環邊上的一個小區里。房子到期了，我準備轉租，再去郊區找一間相對便宜的房子。

這天晚上，一對夫妻過來看房，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我看他們一臉倦容，招呼他們坐下，給他們倒水后，便聊開了。夫妻中的妻子健談一些，她問我從事什么工作。我簡要地做了一些介紹，又“禮尚往來”地問他們的情況。

她告訴我，他們兩人都沒工作。剛從河北老家來到北京，準備租好房子后，男人去附近工地做點零工，隨便干點什么都成，而她自己則安心帶孩子。我有些疑惑，便順嘴問道：“是要帶孩子在這附近上學嗎？”妻子連忙回答：“不，是化療。因為這里離天壇醫院近一些，我已經看過了，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位置了。孩子每次化療，可以少走一些路。”

我大吃一驚，化療？孩子顯然病得不輕。而從他們進門后的反應看，除了男人一直在說房子有點小，一家人住不太合適外，兩人并沒有什么異常情況。相反，女人的臉上一直都很平靜。大概是生活給了她太多的苦難吧，反而看不到一絲抱怨和泄氣。

夫妻都沒工作，孩子要化療，住月租超過2000元的房子，這是怎樣的生活？我不敢想象，也不敢多問。顯然，他們背負著全家的希望來到北京，試圖在此創造新的希望。我給他們指了去天壇醫院更近的路，并委婉地提醒他們，因為這里處于大型商圈，附近地鐵、醫院、商場一應俱全，房租連年上漲，可以多轉轉，去周圍更便宜一點的地方租房。

北京，每天都會發生各種故事。上周六晚，我和朋友聚餐，凌晨一點步行回家，一路上遇到多個孤獨的背影，在路邊埋頭哭泣。他們怎么了，發生了什么，我雖然不知道，但其實很清楚：很多人，活得并不容易。

哪有那么多平淡如水？不過是習慣了既有節奏而已。其實，壓垮一個人很簡單：出了地鐵發現手機沒電了，走到家門口發現鑰匙忘在辦公室了，點好早餐發現離上班只剩兩分鐘……點滴小事都足以瞬間讓我們懊惱。

曾經，一條新聞在網上熱傳。杭州一路口附近，一位小伙騎單車逆行，交警把他攔下后，小伙徹底崩潰：“我壓力好大，每天加班到十一二點，我女朋友沒帶鑰匙，要我去送鑰匙，我真的不想這樣的，我真的好煩啊，自己都不會帶鑰匙。我每天加班到這么晚，我只是想哭一下……”

這就是生活，普通人的生活。誰不是負重前行？每每回味時，可能會覺得當時的自己矯情。可在重壓之下，往往一點小事就足以令人崩潰。

當然，滿足也在瞬間產生：出了地鐵，手機徹底關機前一秒掃開了地鐵口唯一一輛共享單車;忘帶鑰匙后，突然想起備用鑰匙在三個月前被我隨意扔在門外的破鞋盒里;快遲到了，上班打卡時發現公司的打卡機其實比正常時間慢好幾分鐘……喜悅、滿足、自豪、欣慰油然而生。

生活會給我們帶來很多困難，只要不輕易沮喪，困難終究會被抹去。就像那一對租房的夫妻，他們將要承受多少苦難，無法預估。要知道，在北京月入萬元，都感覺難以承受生活重壓。他們不僅沒有收入，還要為孩子化療，未來的花費簡直是無底洞。可是，他們心存希望。只要有希望，就有未來。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