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是這樣煉成的

芒果

1

我的母親體形嬌小，年輕時皮膚白皙、身體硬朗。但自從嫁給父親有了我和弟弟、妹妹以后，母親似乎成了鋼鐵人，她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個家。

小學畢業時，老師選我參加畢業典禮的舞蹈演出。我既開心又發愁，開心的是我能上臺跳舞，發愁的是我需要自行準備舞蹈服，而舞蹈服并不便宜。

回家后我跟母親說了這事，母親不假思索地說：“你好好在學校排練，媽給你買舞蹈服。”我有點喜出望外，高高興興地去寫作業了。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我發現母親已不在家了，灶臺上冒著熱氣，母親留好了早餐給我們。我和弟弟、妹妹吃完早餐就去上學了。放學回到家，待我做完作業，母親還沒有回來。

月明星稀時，母親終于到家了，她全身一股刺鼻的氣味，衣服濕漉漉的，背后背著一個大箱子。我關心地問：“媽媽，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母親笑了：“我去幫村里人打農藥了，你的舞蹈服有著落了。”我開心地點著頭。

之后有一天，我放學剛回到家，鄰居方嬸慌忙跑過來，對我說：“你媽住院了！”聽到這話我急了。方嬸告訴我，母親為了省錢，打農藥不戴口罩，中毒了。

待方嬸帶著我和弟弟妹妹來到醫院時，母親正躺在病床上。她看起來很虛弱，臉色暗淡無光，眼中透露著疲憊。從外地趕回來的父親眼眶發紅，心疼地說：“錢也不是這么省的啊，身體最要緊！再說了，那個藥箱我背一天都肩膀痛，你這么瘦弱，怎么頂得住？”

母親吸了吸鼻子，虛弱地笑了笑：“沒事，休息幾天就好了。這次賺的錢夠給玲兒買舞蹈服了，我高興著呢。”我坐在母親身邊，淚水撲簌簌地往下落。為了我的舞蹈服，母親不知受了多少苦。

畢業典禮前一晚，母親拿出一個塑料手提袋，交到我的手里：“玲兒，這是你的舞蹈服，你試試看。”我激動地打開袋子一看，潔白的紗裙上面嵌著一個玫瑰紅蝴蝶結，裙擺像蛋糕一樣一層又一層垂下來，摸起來軟軟的。我興奮地說：“媽媽，這裙子太漂亮了！”母親撫摸著我的頭笑了。

2

初中畢業時，我的中考成績沒達到重點中學的分數線，只考上當地一所普通高中，加上學費貴，父親不同意我去念書。上不了高中就讀不了大學，想到這，我成天在家抽泣。母親見了，過來給我擦眼淚：“玲兒，堅強點，媽一定盡自己的能力供你讀書。你好好讀，將來考上好大學，做個有出息的人。”

過了幾天，母親找到一份零工?????去工地上挑磚。工地上的活不好做，七月熾熱的太陽火辣辣的，雞蛋放地上也能烤熟，母親卻堅持著。

有一天母親照常外出做工，把喝水的水杯落在了家里。我打聽了母親工作的工地，打算給她送過去。太陽很毒辣，我撐著傘往工地上走，剛到工地就聽見砌磚師傅在大喊：“陳大嫂，你快點啊！我的磚快用完了！”母親聽了師傅的話，加快了速度。

只見她隨手擦了下額頭的汗，佝僂著背把裝好磚頭的擔子用扁擔挑起來，踉踉蹌蹌往前走。突然間，母親打了個趔趄，身體重心不穩，磚塊散落在地上，人也跟著摔倒了。在地上停了幾秒后，母親艱難地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撿起磚頭繼續前行。我遠遠地看著，鼻子一酸，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兩個月后，母親把一沓厚厚的鈔票交給我，叮囑我好好學習。我點點頭，在心里發誓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學，不讓她失望。后來，母親為了我和弟弟、妹妹的學費，一直堅持在工地上挑磚。我高中三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就是母親這樣挑磚挑出來的。

由于長期挑磚，母親肩膀上長出一塊又大又厚的老繭，直到現在也沒消失。自那時起，母親再沒穿過無袖的衣服，因為她怕露出難看的肩膀被人笑話。肩周炎也找上門來，一到陰雨天母親肩膀就特別疼痛，連梳頭、抬胳膊都非常吃力。最終，我也沒辜負母親的期望，考上了理想的大學。

3

我靠助學貸款和獎學金上完了大學，畢業后順利進入當地一家國企工作，找到心儀的對象結了婚。婚后不久，我懷孕了。婆婆身體不好，沒法照顧我和即將出生的寶寶，而我們的收入又不夠請保姆。當我向母親講出自己的煩惱時，母親自告奮勇：“玲兒，我去照顧你和寶寶吧。”

母親前來幫忙，我自然樂意。她輾轉了幾趟車，來到了我居住的城市。我去接她時，發現她挑著一大擔東西過來，有一床棉被，一大桶土雞蛋，一袋幾十斤的大米。她弱小的身軀彎曲得快跟地面平行了。

我既心疼又感激：“媽，這些東西我這都有，您又何必這么遠挑過來呢？”母親眼睛一瞪：“城里的東西比得上自家做的嗎？”我聽了只好應承著，又問：“這么重，您肩膀又該疼了吧。”母親連連搖頭，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表示不要緊。

母親來后沒多久，我的寶寶就出生了，是個可愛的小女孩。女兒是早產的，比預產期提前了一個多月出生，體重偏輕，心肺功能也差，一生下來就被送去新生兒科治療了。

母親便照顧我坐月子，半個月后女兒出院了，母親一邊照顧我一邊帶外孫女。月子里的寶寶很難帶，女兒喝夠了奶還是哭鬧，怎么哄都哄不住，母親一抱就是三四個小時，抱得腰酸手疼。

一個晚上，女兒仍舊哭鬧不止，母親試著把女兒放到肩頭上豎抱，沒想到她一趴在母親肩上就逐漸停止哭泣入睡了。母親又驚又喜，從那以后便經常這樣抱著女兒，讓女兒靠著她的肩頭入睡。

六個多月過去了，由于家中有急事，母親不得不回家。臨走時母親留下一萬塊錢給我，讓我留著家用和請保姆。我堅決不同意：“不行！您自己留著養老。明謙（丈夫的名字）他最近升職加工資了，我們可以請保姆了。”

母親板著臉說：“這錢不是給你的，是給我外孫女的！”看著母親瘦了一圈的臉，想想她為我受的苦，我緊緊抱住母親，趴在她的肩頭哽咽道：“媽，您回去后要保重身體啊！”母親的淚水也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女兒兩歲了，我把她送去了早教中心。由于我工作努力，收入不錯，丈夫工資也逐年增加，家里經濟變得寬裕起來。我們決定好好孝順母親。

今年過年，由于工作原因我們沒法回老家。我和丈夫商量，給母親包個大紅包，再送一張按摩椅。我在網上下了單，并給母親轉了兩萬八千元錢。到貨的那天，母親打電話給我：“玲兒，你買這按摩椅干嗎呢，浪費錢。”

我說：“媽，您這輩子受苦受累了，女兒孝敬您是應該的。我給您銀行卡里轉了點錢，您有空時去查看一下。我這工作走不開，沒法回去，只能在電話里給您拜年了！”

母親在電話那頭呵呵笑了，勸我不要打錢給她了，她還說：“媽不用那么多錢，你們留著好好過日子。只要你和明謙幸福，媽就快樂。”聽著聽著，我的眼眶又紅了，仿佛又看見了母親瘦弱的身軀、柔韌的雙肩……

編輯|龍軻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