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秘密 組詩

伍曉芳

女人與花

女人，比花多一根肋骨

大雪來臨，抽出來當薪取暖

花，比女人多一對翅膀

風吹落之時

也要讓自己有短暫的飛翔

其實，做女人，做花，都不易

要隨時防備一場大雨

盡管具備強大的容耐力

還是有一部分

會以眼淚的形態溢出

所以春天，陽光下

女人和花喜歡聚在一起

她們惺惺相惜

用一種美安慰另一種美

影 子

身體里有太多的東西

需要影子共同承擔

白色的給我，黑色的給它

生活中也有太多

比如，一片沙漠要身體去穿越

一片月光，讓影子去愛撫

如果黑暗降臨，連星光也沒有

影子只能縮進身體

彼此對抗，又彼此安慰

被風吹走的事物

走在路上

一陣風吹走了她的帽子

她急急地轉身去追

比風的速度更快

她撿到了帽子，按住胸口

風，給她吹來了驚悸與慶幸

風還吹著路上的每一個人

有人把頭發吹白，把眉頭吹皺

有人把腳步吹得趔趄慌亂，還有些人迎風流淚

風連身體內部和精神內部的東西都會吹走

大多數人，都沒發現自己被風吹掉的東西

發現了，也跑不過風

也無法把它們追回來

疤 痕

在她隱秘的地方有兩道傷疤

一道是剖腹產

一道是闌尾炎

一個為迎接新生，一個是去除多余

——人生哲學中最重要的兩重意義

生命總是以這樣的形式

記錄過往，并伴隨疼痛

這是所有人都要接受的墨刑

更大的疤痕留在暗處

只供自己去指認罪行

累

一個人會有很累的時候

不想說話，不想見人

連伸手托一片雪花的力氣都沒有

更不要說把一張寫滿字的紙撕成雪片

只想把自己拋進時間的死海

靠浮力游弋在人間

就算風在海面上呼嘯

心里也不再卷起漩渦

可是海浪，總是要把人一次次

推回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