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夭夭，灼灼其華

◎ 風 凝

山野的桃花，開得總是遲了些。

等待桃花盛開的日子，時光一下子就慢了下來，人的感官也會變得格外敏銳。從第一株小草萌芽，到第一枝柳絲吐綠，再到第一只燕子搭窩，似乎都能捕捉得到。想著，在瀲滟的春光里，千樹萬樹的桃花傾情盛放，來同世人相會，便瞬間失去了往日的淡定與從容，立在時光的罅隙期待戀人般翹首，踮腳，欣喜若狂。只是桃花卻遲遲不肯開放，讓人忍不住迎風遙想，它定是從三千多年前的《詩經》中款款而來，才會讓人望眼欲穿吧。

終于有那么一天, 桃樹釋放出蘊蓄一冬的力量,爆出纖巧的苞蕾。即便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也會循著春風捎來的喜訊去山野走一走，看一看。

站在山腳下遠望，桃林被一層薄霧籠罩著，迷離恍惚，宛若仙境一般。晨曦中，一朵朵杏花對著你淺笑，像極了村莊上空裊裊升起的炊煙，慵懶卻不失輕盈。幾株桃樹燦如錦繡，艷如紅霞，格外引人注目。此時的陽光暖暖的、懶懶的，使得地面上的桃花毯顯得格外柔軟。桃花妖嬈的身影與不遠處婆娑起舞的垂柳交相映襯，形成了桃紅柳綠、柳暗花明的春日盛景。

陽光似乎格外寵愛這片土地，在蜿蜒的小徑上灑下斑駁的影子。一棵棵粗壯的老樹，還未長葉，便先開了花。有的含苞待放，嬌俏可人；有的半開半合，羞羞答答；有的翩然盛開，媚態十足。朵朵桃花如飛舞的蜂蝶逆光振翅，玲瓏的花瓣，觸須般細小的蕊，在春風中顫顫巍巍，惹人愛憐。蝴蝶飛來，感嘆這十里桃花有多美；蜜蜂飛來，炫耀那新釀的蜜有多甜。

如果你足夠細心還會發現，在桃樹下，有著一個個小酒窩般的沙坑。沒錯，那是蟻獅的家。在老家，我們都習慣稱它為：老倒。正如它的名字一樣，它總是在沙土中倒退著行動。若想請它出來，還有一首歌謠：“老倒老倒你開門，你媽給你送花盆。”這沙灰色的小家伙也就高粱粒大小，可生猛著呢。它以小型昆蟲為食，那“小酒窩”便是誘捕獵物的陷阱。兒時頑皮，最喜捉弄它，甚至還將它連窩端回自家的屋檐下養著，別提多有意思了。

我家小院里也曾有過一棵高大的血桃樹，當年，望著那一樹的桃花，想的，盼的，都只是什么時候結果子，血紅的大桃什么時候可以吃。偶爾，會將一張厚一點的紙折成豬蹄形狀的“腳丫瓣兒”，在桃花瓣里捉蜜蜂。捉到了，就像動物學家一樣，仔細端詳，數一數有幾只腳，幾雙翅，幾條好看的花紋；看一看肚子有多鼓，利刺有多尖，裝蜜的小桶是圓還是扁。而后，放生。雖然不舍，但那時候的我似乎便已懂得，盛放的桃花，才是它們的歸宿。

正沉浸在溫情的回憶里，突然被零星的雨點兒叫醒。這是春天里的第一場雨，星星點點，帶著些許的輕寒。請你不必擔憂，因為枝頭的桃花看似嬌弱，卻能夠頂著料峭的春寒，努力生長，認真開花。此時在山野間行走，宛若置身世外桃源，清新脫俗，安寧祥和。那縷縷泥土的芬芳和桃花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鉆入賞花人的寸寸肌膚，愜意極了！我想，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座世外桃源。此刻，這里便是我們靈魂休憩的地方。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季節從不爽約，因而值得被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