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瓦塊魚

◎ 佟雨航

每到年節假日，我們幾兄妹都會放棄和朋友聚會或旅游的機會，回老家去看望父母。其實，看望父母只是我們兄妹的一個漂亮借口，是媽媽的拿手好菜——紅燒瓦塊魚，勾引著我們“常回家看看”的。

媽媽經常把一句話掛在嘴邊：要想拴住兒女的心，必先拴住兒女的胃。媽媽的確做到了。

母親是河南南陽人，會做一道十分有名的河南菜——紅燒瓦塊魚。說它有名，是因為這道菜連大名鼎鼎的大作家兼美食家梁實秋先生也在他的著名散文《雅舍談吃》中有所提及，而梁實秋的祖父更是對這道菜贊不絕口。當然，我小的時候可不知道梁實秋先生，只知道每當節日來臨，母親做的那道瓦塊魚是一家人的盼望。

我開始記事兒的時候，家里的生活條件是十分艱苦的。那時候別說雞鴨魚肉，廚房里常常連可以下鍋的蔬菜都找不出一棵。最常見的能填飽肚子的食物是窩頭和早就腌好的咸菜，有時家里不知怎么有了一點絲瓜或者芹菜，經母親的手做成湯，分給一家人，我們兄妹都會高興地捧著碗抿半天。可是，這樣艱苦的日子也總有盼望——由于家住在松花江邊，在我們“熬苦”時，父親偶爾也會有意外收獲，比如出其不意地拎回家一條大鯉魚！那真是幸福的時刻！每當此時，我跟妹妹總會沖過去接過爸爸手里的魚，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盆里，末了還會蹲在盆邊看著，好像一眨眼這魚便會溜走似的。而母親也會在這時歡快地扎上圍裙，準備為我們烹制她最拿手的“紅燒瓦塊魚”。

所謂“瓦塊魚”，就是把鯉魚切成瓦塊的形狀進行烹制。切的時候只要注意沿著魚身弧度斜刀切塊就可以了。不過由于鯉魚是江河里的魚種，為了不影響口感和味道，烹飪前需要處理魚自身所帶的泥腥味兒。通常，母親會用蔥段、姜片、醬油、胡椒粉做成調味汁，用其浸潤魚塊兩三分鐘，母親稱這一過程為“碼味”。“碼味”過的魚塊就是腌好的魚了。腌好的魚須掛上蛋液下油鍋炸至金黃色，最后另起鍋熱油，放適量白糖提色，把炸好的魚塊、冬筍、木耳一并下鍋，加入適量料酒，當鍋邊冒出大量蒸氣時，倒入醬油、胡椒粉使魚塊入味。待大火燒開后收湯，勾芡出鍋，即可享用了。新鮮出鍋的“紅燒瓦塊魚”，湯汁紅亮，魚塊外焦里嫩，令人垂涎。

這樣的一盤瓦塊魚是逢年過節家里必做的菜，也是每次一上桌便被家人哄搶一空的菜。后來我們在城里就業安家，但一到節假日，都會不約而同地急奔回老家，因為我們心里都知道，母親一定做好了“瓦塊魚”，正等著我們回去吃呢！母親也總是開玩笑地說：“一放假，你們就好像聞到了家里的‘魚味兒’，急忙忙就回來了。”我想，母親做的“瓦塊魚”，或許就像一根長長的絲線，一頭拴著我們的心，另一頭緊緊攥在母親的手心，母親只要在家鄉輕輕那么一拉，我們便心有靈犀似的“常回家看看”了。

其實，在我們每個兒女心中，母親做的瓦塊魚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就是母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