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的可持續性設計探討

滕孝漢 胡越

摘要：奢侈品較之于普通日用消費品具有原料稀缺、價格昂貴、時尚記憶等特殊屬性。基于可持續性設計理念，對奢侈品進行二次設計，一方面有助于避免資源浪費，體現了環保低碳的現代理念，另一方面，奢侈品作為自我構建和自我表達的一種獨特方式也承載著人們更多的情感訴求，在再生設計的過程中可以被賦予全新的精神內涵。文章以奢侈品再生設計為例，分析奢侈品可持續性設計的現狀，探討其在時尚藝術設計應用中的可行性及基本方法，并為奢侈品的再生設計創新提出建議。

關鍵詞：奢侈品;可持續性設計;現代理念

中圖分類號：TB47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03-0-03

2021年10月24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中明確要求將碳達峰、碳中和目標全面融入經濟社會發展中長期規劃。可持續性設計作為生產源頭的關鍵部分在實現碳達峰與碳中和的目標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此外，在當今快速消費的社會背景下，人們普遍不再滿足于單純的物質生活，而轉向更深層次的精神追求，因此消費者對于可持續設計的要求，也已不僅止步于物與物之間的具象改造，而是努力尋求人與物之間和諧共存的精神關系，這對于服飾類消費品的二次設計同樣適用。

奢侈品[1]是指“一種超過人們生存與發展需要范圍的，具有獨特、稀缺、珍奇等特點的消費品”。越來越多的人通過購買個性化、差異化的奢侈品來進行自我建構和自我表達，體現自己的文化認同、身份與地位。奢侈品過去位于現代社會消費金字塔的頂端，是地位、標志以及排他性的象征，如今在重新賦予了目標和責任感后，成了社會對話的參與者。在可持續發展中，可持續理念已經不再是奢侈品牌簡單的營銷內容，而是作為價值觀貫穿奢侈品牌的文化體系。文章首先理性分析奢侈品可持續設計現狀，并進一步探討其可行性，對奢侈品牌當下的可持續設計案例進行總結歸納，為奢侈品再生設計提出創新性建議。

1 奢侈品可持續性設計現狀

隨著生態環境的惡化，全球已經進入了快時尚經濟發展的瓶頸期，為了解決該問題，人們將目光聚焦于產業鏈的上游，眾多奢侈品牌已經將可持續化時尚融入整個設計過程，為設計與研發團隊提供了一個嶄新的創作視角，加快低碳經濟與可持續發展的轉化。

現代科技的飛速發展對于奢侈品可持續發展的影響是深刻的，技術解放了時尚設計的表現手段，人們可以通過巧妙、敏感的設計盡可能解決人與自然的矛盾。2019年，意大利品牌普拉達在上海榮宅策劃了名為“構想可持續世界”的展覽活動，通過收集海洋中的“幽靈漁網”等廢料，利用新科技進行提煉加工，為人們展現了“再生尼龍系列”，讓“再生尼龍”成為可能。可持續設計為這個經典品牌的系列產品提供了全新的設計語言。

除了應用科技手段，奢侈品牌更需要在文化價值層面進行改革，不得不提的就是以皮草發家的奢侈品牌芬迪。皮草是一種全天然的服裝材料，歷史悠久，富有光澤并且保暖性極佳，在當今一浪高過一浪的環保浪潮中，芬迪已經將戰略重心放在了品牌風格的二次設計上[2]。芬迪皮草在轉變中，以“騎士風”“中性風”“復古風”為主打。皮革多以小短裝，或是肩頭裝飾的形式出現。受全球經濟危機的影響，失業率不斷攀升，女性在危機面前也開始掩蓋柔弱的形象，開始欣賞大氣的氣質。而在這種大氣審美標準之下，皮革的蓬松質感，儼然形成最天然的立體空間美，常被用于裙身、衣袖、肩頭設計。近年來，新銳設計師的出現給時尚行業帶來了創新力量，在不規則中尋找規律，將真實與虛擬混合，解構了大眾對時尚的理解，大眾尤其是年輕消費者不再追求普遍共識，而是強調個人品位喜好。

2 奢侈品可持續性設計的可行性

奢侈品作為消費社會金字塔頂端的衍生品，具有不可缺少并且不可替代的特質，自工業革命以來，由于技術瓶頸的突破，工業化大批量的生產方式使全球消費市場迅猛發展，奢侈品也從皇室貴族走向了普羅大眾，近年來人們對奢侈品需求的增長又進一步推動了奢侈品行業的發展。但是隨之而來的是生產過剩，銷毀滯銷或者過季的產品成為奢侈品行業內公認的潛規則。據英國泰晤士報報道，在過去5年中，博柏利累計銷毀了價值約為9億人民幣的商品。這一行為不僅給企業帶來巨大的經濟損失，對社會資源也是一種極大的浪費。

將環保低碳的現代理念融入設計制造中，才能避免資源浪費，才能從根本上引領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在當前環境下，我國二手奢侈品市場的消費群體趨向年輕化，與中老年消費群體不同的是，年輕消費群體對于二手奢侈品更加追求時尚化與個性化，彰顯獨立，在色彩的選擇上更加鮮明，在風格的選擇上更加小眾，這也是芬迪近幾年憑借皮草元素的再生設計火爆全球的原因之一。在重塑時尚美學的過程中，卡爾·拉格斐弱化皮草元素的實用性與功能性，豐富其形態的多樣性，這種多樣性所呈現出的創造形式以及對美學的追求，使其在概念上超越自身原有語義，既具有物質價值，也能引發精神共鳴。

通過芬迪的案例，能夠進一步認識到再生設計所具有的潛能。在資源日漸匱乏的大環境下，低碳消費與理性消費的呼聲愈發高漲，奢侈品可持續性設計是有必要的。雖然其起步較晚，但是極具市場潛力，擁有廣闊的發展空間。奢侈品通過再生設計得以實現傳統符號向現代新符號的轉變，在詮釋時尚內核的同時也能讓消費者體驗到奢侈品牌不變的傳承與永恒的價值。

3 奢侈品可持續性設計的基本原則與方法

隨著“后危機”時代生態問題的日益嚴峻，“可持續發展”已不再只停留于學術層面，而成為當今社會各界都關注的焦點話題[3]。早期的可持續設計原則僅僅停留于“物質過程的干預”，在意識到問題后實施補救措施，雖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危害的強度，卻并未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現階段在此前的基礎上加入了“非物化”的概念，從產品和服務的角度進一步深化和完善本土文化的可持續發展，提倡可持續的消費模式以及對弱勢群體的關注等等。因此筆者對當下奢侈品可持續性設計的基本原則和方法進行歸納總結。

3.1 減量化原則

減量化原則指的不僅僅是減少材料的使用，還應該包括企業在產品的生產設計制造、交通運輸包裝及其他消費性使用等環節中減少因自然資源和物質消耗而產生的廢棄物[4]。近日發布的《新塑料經濟全球承諾書》稱，英國百年奢侈品牌博柏利將用可降解的以及可堆肥的材料替換所有含聚乙烯的材料，從根本上杜絕對塑料材質的使用。

3.2 再循環原則

再循環原則指的是當產品不再具備使用價值后，將其重新資源化利用。對于奢侈品牌而言，奢侈品的使用壽命大多取決于消費者的情感依賴，因此奢侈品牌不應僅關注提升物質資源的再利用率，而應深化到精神層面。避免產品直接變為廢棄物，使有限的資源進入重復使用的閉環。奢侈品牌芬迪在2021年春夏系列中推出了由可回收的聚乙烯材料制成的竹節手提包，網狀的鏤空設計加上明亮的色彩，在具備時尚性的同時兼具可回收性，促進循環經濟與可持續發展。

3.3 再利用原則

再利用原則指的是使產品部件的設計多元化，最大限度挖掘其使用功能，在無須深度改造其性質與形態的前提下，即可在新產品中反復使用。意大利奢侈品牌古馳的竹節元素自1947年誕生以來便成為設計歷史上的經典符號，巧妙地將自然材料與時尚單品糅合，在如今可持續發展的語境下重新煥發出新的生命力，其可拆卸的竹節手柄無須改變形態與性質便可與多種流行包袋結合重復利用，勾勒出獨特的時尚美學。

3.4 可再生資源原則

可再生資源原則指的是運用現代科技的革新，從產品生命周期的源頭重新審視設計與生產過程，將可持續理念貫穿其中。如意大利奢侈品牌普拉達在2019年正式啟動“再生尼龍”項目，該品牌與紡紗生產商共同合作推出了全新面料，從設計源頭考慮，通過收集海洋中的“幽靈漁網”與廢棄塑料等紡織纖維廢料并提純生產制成。可循環使用無數次卻不影響材料的質量，為后續的形態設計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3.5 再制造原則

再制造原則是從產品生命周期末端來看待可持續設計，指的是通過特定的加工方式，將使用完的材料轉變成為新產品的原料，或是零部件經過重構后可以加工成為新的產品進入流通領域，進而降低能源的消耗。近年興起的“舊包改造”完美詮釋了再制造原則，專業人士將進入生命周期末端的奢侈品包袋進行解構與重組，在保留“時尚記憶”的同時增強其實用性與功能性。因此再制造原則是對于可持續設計原則的補充與完善。

3.6 再設計原則

再設計原則是從設計師的角度解決產品可持續發展的問題，此原則需要設計師反思當下的設計過程與思路并對其進行創新，在可持續理念的語境下通過再設計賦予廢棄產品全新的表現形式以及時尚內核。以皮草起家的意大利奢侈品牌芬迪在卡爾·拉格斐的操刀下對設計風格大膽改革，2013年橫空出世的小怪獸系列掛件，從可持續發展的角度對皮草余料進行再設計，以幾何圖形、煙草甚至酒精麻醉的幻象為靈感，結合了芬迪引以為傲的皮草拼接工藝，打破了奢侈品高高在上的傳統認知，與年輕群體的放蕩不羈、反叛精神產生共鳴，極具創意，重新為其賦予了時尚價值。

總之，奢侈品牌選擇可持續設計不是為獲取短期利益，而是當下時尚產業達成的共識，面對日益嚴峻的生態問題，奢侈品牌需要重新審視當下的奢侈品定義，尋求商業價值與可持續發展的平衡。目前奢侈品行業可持續發展尚處萌芽階段，奢侈品牌在遵循以上原則對產品進行研發與探究時，應注重這六種原則的聯系與制約關系，最大限度提高資源利用率，減輕環境壓力。

4 奢侈品可持續性設計的創新路徑和方向探討

為了順應時代發展潮流，以無聲的美學重新定義時尚，為了平衡不斷變化的時尚趨勢，使可持續設計得到更多消費者的認可，不應僅僅停留在產品的形式改造，更應該完善與拓展產品的內容創新。設計不僅僅是生產與消費的“中間人”，也是刺激人們消費的工具，更是倡導可持續的重要手段。

4.1 強調傳統文化的重要性

作為西方消費文化及其文化價值的特殊載體，奢侈品在進入中國市場后與中國傳統文化發生了激烈的碰撞。消費者對于奢侈品不再僅僅注重其使用價值，而更重視其符號價值。中國消費者開始從“炫耀”慢慢轉變為“認知”，他們不再一味追求名貴、奢華，而更加關注產品的文化內涵，尤其是中國本土文化的表達。在如今的年輕消費者眼中，傳統文化不再是老土的，而是一種新鮮的生活方式，他們多了一份傳承民族文化的責任心。例如，當漢字符號運用在時尚單品上時，應考慮字形、字體結構、筆法以及章法等文字本身具備的形式特征，彰顯漢字本身的傳統韻味。

但是，在設計中單純追求傳統裝飾化圖案與奢侈品的顯性結合很難充分體現出可持續理念的內在精髓，應當由外轉內，強調一種相對的隱形結合。中國傳統哲學中也有諸多理念與現代可持續發展理念不謀而合，如法家的“儉約恭敬，其唯無福”、道家的“少私寡欲”、儒家的“政在節財”以及墨家的“凡足以奉給民用”等等。因此，以奢侈品為載體，在其外在表現形式上加入傳統文化元素，才能更好地詮釋奢侈品可持續設計，同時對傳統文化進行傳承與發展。

4.2 走年輕化的路線

隨著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西方的消費主義文化悄無聲息地影響著國人的消費觀，年輕一代沒有經歷過艱苦奮斗的歲月，而享樂主義與追求時尚的生活方式充斥著他們的成長環境，因此奢侈品牌可持續性設計的年輕化是品牌發展的必經之路。

在眾多一線奢侈品牌中，芬迪的年輕化轉型最為成功，在二次設計上以整體輪廓為基調，從色彩到圖案，從材質到紋理，在原本臃腫老氣的皮草中注入更多時尚元素，除了創新的工藝與獨特的色彩搭配之外，年輕化的設計風格也是芬迪能在如此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勝出的關鍵。設計風格是品牌理念的最佳詮釋，服裝設計風格為品牌披上華麗的外衣，讓消費者從藝術風格中感受到奢侈品牌的文化特征。

因此，從奢侈品牌芬迪的成功案例中可以看出，在當今年輕群體逐漸成為消費主力軍的背景下，奢侈品的可持續設計發展應當順應時代趨勢，加入年輕化的潮流元素，才能與時俱進，彰顯出不斷探索的品牌文化。

4.3 加強與藝術的聯姻

藝術可以被看作文化意識的精神性存在，也可以被看作商品財富的實體性存在，奢侈品與藝術品在結構上有著諸多相似之處。在符號學概念中，奢侈品是以實用表意符號（即奢侈品的品牌格調、文化內涵）為主，藝術表意符號（即作品誕生時，設計師賦予的含義）為輔的結合體，而藝術品則相反。因此奢侈品牌在此基礎上將藝術品的藝術表意符號通過與藝術家合作的方式注入奢侈品中，使其達到類藝術品效果，增加其商品價值。

從20世紀30年代，夏帕瑞麗與薩爾瓦多·達利合作“龍蝦裙”開始，近年來，奢侈品與藝術家的合作已經蔚然成風，最常見的手段就是跨界聯名。2021年，日本知名藝術家村上隆與奢侈品牌香奈兒跨界合作，將具有濃厚卡通漫畫色彩的藝術作品與時尚包袋糅合，豐富了產品的文化內涵，使奢侈品達到“使用”藝術的目的，用藝術的力量讓產品與消費者拉近距離。奢侈品牌與藝術家合作不但使消費者產生情感上的共鳴，同時使消費者成為奢侈品牌的忠實信徒。

藝術作為時尚奢侈品的驅動力，在奢侈品的可持續發展中也扮演著相當重要的角色。在日新月異的時尚界，奢侈品與藝術元素的碰撞被不斷重新定義，藝術為奢侈品的再生設計注入了新鮮血液，引領著奢侈品可持續性設計不斷向前發展。

5 結語

從歷史的角度看，設計作為刺激消費的主要手段，從“有計劃地廢止制度”到爭奇斗艷的“形式改造”，已經成為塑造不可持續的生活方式以及消費觀念的直接操縱者。如今隨著環境惡化，可持續性設計理念的不斷發展與深化正是設計界對于現狀的反思，可持續性設計并不是絕對的反消費、反商業，而是在商業利益與自然資源中尋求平衡，在產品內容創新的視域下不斷突破，尋找一種創新性的解決方案。

在時尚的語境下，完全實現“可持續”距離還十分遙遠，可能只是理想主義的憧憬，但是它的存在價值就是引領人們不斷提升自身智慧，尋求意識進化的目標與方向。如今奢侈品牌在向可持續發展的過程中多注重技藝與工藝，注重產品的外在表現形式，讓人們被動地改變消費模式以及生活方式，但是在疫情以及后物欲時代的雙重影響下，輸出可持續理念對于奢侈品牌來說變得更加重要。運用“產品服務系統設計”的手段，勸說消費者接受“延遲滿足”以及可接受范圍內的“不完美性”，最終建成真正的可持續社會。

參考文獻：

[1] 郭寧.奢侈品品牌的文化價值與設計分析：以香奈兒為例[J].藝術百家，2020（6）：197-200.

[2] 董迅.皮草的流行及發展趨勢淺析：以芬迪品牌為例[J].青春歲月，2011（11）：52-53.

[3] 劉新.可持續設計的觀念、發展與實踐[J].創意與設計，2010（7）：37-39.

[4] 蘇丹.基于奢侈品可持續設計的聚乳酸纖維創新設計研究[D].北京：北京服裝學院，2021：10.

作者簡介：滕孝漢（1997—），男，福建福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時尚藝術設計。

胡越（1975—），男，上海人，博士，教授，系本文通訊作者，研究方向：染織服飾史論與文化、服裝與服飾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