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甲村的向日葵

劉 晉

木槿花

典雅地花開淡紫

又云淡風輕地朝開暮落

是我學不來的一部分人生哲學

那些未能輕易遺忘的舊事

擱在心頭

借一場農忙結繩記事

當目光拐角的時候

你借草木，借烈火，借一口灶

化身人間煙火

——此刻，你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是母親的溫暖

是小小的瓷碗里倒映出來的

風淳樸愛也淳樸的山村故事

可我更喜歡把你的名字

喚作飯湯花

這讓我倍感親切

就好像夢里的水鄉、夢里的家

一直未曾遠離過

寧靜

聽得見狗吠以及秋蟲的鳴叫

夜幕降臨，村子里燈火安詳

柿子樹緘默，在刈除雜草的村道兩旁

高掛紅色的果實隱于夜色

等待那棵棗樹開口說話

也許再有一陣稻香吹來

枝頭熟透的心事就要擲地有聲地降落

百香果的花瓣在棚架上抬著頭

它的沉思，可能就是在第二天的清晨

結成了青色的果實

像一顆又一顆閉眼睡覺的星子

垂掛在人間的棚架上

秋獲

秋收過后，日子顯得多么豐腴和富庶

老牛目光深邃，嚼著新鮮的稻稈

雞鴨在各自的窩前頻頻打嗝

這時候的陽光與月光，也總是同樣柔和

白天和黑夜都用碎語釀進了農閑

有巧手的婦人，開始用新糧喂養生活

味蕾，在咬上第一口的時候

就被俘獲

老人安詳地坐在門前矮矮的方凳上

瞇著眼看小孩吃糯米飯和糍粑糕

他望向遠方的時候，目光如火

像是要照亮未曾遠足的

那些山林和流動的水

村口，一群肩扛農具的漢子

正朝草木燃起的炊煙，越走越近

上甲村的向日葵

在你的描述中有瓦房與小路

雞鳴在拂曉時分響起

花田里寂靜，向日葵都面朝東方

烈日下，私家車長龍似的停在路邊

賞花的人各自站到心儀的金黃色花盤旁

對著鏡頭挑選向陽的微笑

種向日葵的人等待一個具體的秋天

那個時候，變色、飄落和收獲

都是葵花籽內心的殷實

我看見戴草帽勞作的農婦躬下身

在花田里扶起一株親吻大地的向日葵

讓陽光重新落到了它的臉上

鳥鳴

在高的低的樹上

都不見鳥雀的時候，夜幕降下來

有如一棵草輕輕倒伏在另一棵草的身上

那么自然地發生著

黑色是一片汪洋，我被淹沒

鄰家的畫眉鳥

適時地送來歌聲

人間小小的悲歡，皆有了小小的救贖

萬家燈火打開夜色

我看到

三兩只蝙蝠貼著天空覓食

大地上，山丘草木殷實

此刻，每一朵鳥鳴都是內心的孤獨

我多想回到自由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