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明明滅滅的暗戀

季小詢

在媽媽眼里，我大概是一個超級無敵大美女。在我升入初中之前，她每天都在碎碎念。最后的效果是，我還沒有見到可愛的男同學，他們就已經被妖魔化了。更厲害的是，我被灌輸了一個觀念：“早戀”這件事是十惡不赦的。可是感情這種事，就像每天的日升日落一樣，勢不可擋。就在開學的第一天，阿杜的背影晃進了我的眼睛，我遇見了人生中的一個喜歡的男生。

此時此刻，我是自責的，我恨自己為什么會生出如此可恥的念想。我為什么要看向他呢？我把自己的心摁住，勸它專心一點，可是眼睛盯著書，耳朵卻在留意他和伙伴的對話。他們在討論一個字的讀音，在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他們派出阿杜來問我。

怎么辦？怎么辦？我期盼他走向我，又害怕他走向我，但不管怎么樣，他現(xiàn)在正在走向我……最后，我媽贏了。阿杜把書放在我的桌子上，手指指那個字：“喂，問你個問題……這個字怎么讀啊？”“不知道！你不會查字典嗎？”我極力地瞪大眼睛，超級兇地吼他。頓時，周圍的男生毫不留情地嘲笑阿杜。阿杜的面子掛不住，罵了我一句。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果然，男生都是壞蛋！

很快，我們融入了新的集體。我越來越喜歡阿杜。但我漸漸調整好的心態(tài)，沒有談戀愛，甚至沒有同他講話。我仍然在認真學習，所以我還是我媽的乖女兒，并沒有做錯事。帶著這樣的心思，每天清晨，我都會比他早到學校。然后，他背著書包，邁著大步進校門。他在我身邊匆匆而過的那一秒，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

平靜與快樂注定不能長久，生活過得好好的，卻突然起了波瀾。我的心情也變得很糟糕。一個女生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開始瘋狂地討好阿杜，每天中午給他買飯，跟他聊天。阿杜的反應很符合他的風格，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只是趴在桌子上，把頭埋進胳膊里，一直到女生離開他才重新坐好，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阿杜是什么樣的感受我不知道，但是日復一日，我的感覺變得越來越不好——就像一只臭腳重重地踩在胸口上，踩得我喘不過氣來，卻又無力還擊。直到有一天，女生問阿杜要QQ號，阿杜回：“741741”班里頓時爆發(fā)出一陣哄笑。女生愣了幾秒。我問同桌他們在笑什么？同桌回答：“諧音——氣死你氣死你。”話音未落，我覺得踩在我胸口的臭腳被搬開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到了久違的暢快。

我和阿杜，在初中三年里只說過三次話。第一次不歡而散。第二次是因為他伸懶腰不小心達到了剛好路過的我，“對不起”和“沒關系”六個字輕輕飄過。第三次是我們一起到車棚取自行車。那天我走得晚，校園里沒什么人，陽光正好，我們一路走到校門口，說了好多話，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其實我們本來就認識了很久。

但是，在面對他的時候，我還是會很緊張。我偷偷喜歡了他三年，如果他知道，會做何感想？不過不會有人知道的，這是“犯罪行徑”，我掩飾還來不及呢。

很快，我們迎來了第四次對話。畢業(yè)那天，班主任讓我買了一箱冰棍，分給同學。就這樣，我順理成章地來到了阿杜面前。他正蹲在教室門口的臺階上，也許是在發(fā)呆吧，那樣子真帥啊！我說：“阿杜，冰棍。”他緩過神來，看著我，說：“謝謝！”在漫長的暑假里，說實話，我很想念阿杜。我想看見他，我想和他玩兒，但又清楚不能經常見到他了。我沒有想到，這份感情竟然成了執(zhí)念。

高二的一天，下晚自習后，我沒有回宿舍，而是特意走向校門口。我環(huán)顧四周，希望有奇跡出現(xiàn)——會不會像小說寫的那樣，他正站在校門口等我呢？可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阿杜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

根據(jù)個人體會，我認為人的叛逆是被壓抑太久導致的。隨著年歲的增長，我漸漸認識到：喜歡一個人是美好且浪漫的事情，并不是犯罪。再之后，我想刻意報復一樣，變成一個“花癡”，從不遮掩自己的喜歡。可是，遇見的男生再多，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走進我的心里，給我留下刻骨銘心的記憶。我不會再因為誰的一句話而激動半天，甚至記不住他們的臉。

上了大學，有了手機以后，我加入了初中的班級群。我曾私信他，可是他都沒有回復，大概是換號了吧。就這樣，這份感情在遺憾的加持下變得十分頑固。每次遇到穿著校服的中學生，我都會禁不住想起那一段明明滅滅的暗戀。時至今日，我仍然想告訴阿杜，我喜歡過他。

離大學畢業(yè)還有兩個月的時候，我在一家單位實習。一天晚上，我9點鐘才從單位離開，等紅燈的時候，手機跳出一條驗證消息——是阿杜。那天，我們聊了彼此的近況。我說我就要大學畢業(yè)了，他說他在當船員。我說我要留在北京奮斗，他說他要努力當上船長。我說大海真美，你還是那么帥;他說你還是那么優(yōu)秀，讓人望塵莫及。我說：“初中三年，我其實喜歡你，很喜歡你。”他說：“其實……那時候，我也喜歡你。”“謝謝你曾喜歡我！”

我們彼此謝過，然后各自安好，再無遺憾。

慶紅摘自《中學生百科·悅青春》97F55C8E-96FE-4889-ABCE-291E981564C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