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立夏粥”

安安

“柳綠花紅又一春，蕓溪水草岸邊茵”，伴著枝頭柳絮飛揚、榆錢綻放，立夏悄然而至。每逢這個節(jié)氣到來，家鄉(xiāng)的鄉(xiāng)親們都會喝一種“立夏粥”。我們?nèi)胰藙t會聚到一起，爭食祖母熬制的“立夏粥”。

住在鄉(xiāng)下的祖母雖然上了年紀，但熬起“立夏粥”來卻是一絲不茍、手腳麻利。也許是熬了多年的緣故吧，那粥做得十分地道，且具有濃厚的地域特色，吃起來總是讓人垂涎三尺、回味無窮。祖母的“立夏粥”其實是一道“組合粥”，主料是有著溫胃補中、益氣止瀉功效的糯米，輔料包括飯豆、豌豆、綠豆、香菇、苣荬菜、車前草、榆錢等數(shù)味。立夏前一周，祖母就動手準備了——先將各種干豆用水泡發(fā)，讓堅硬的干豆“胖”成青果狀，這樣可在熬粥的過程中“激活”豆子內(nèi)在的養(yǎng)分和色彩。香菇剁碎，用來調(diào)味。苣荬菜、車前草是立夏時北方漫山遍野最常見、最典型的野菜，榆錢則是立夏時分北方最饞人的“樹果”，把它們加入粥中，一是喝粥時能夠從中汲取大地的生機和靈氣，使人耳聰目明，身體康健，二是能夠充分吸收野菜、榆錢中積蓄一冬的營養(yǎng)。熬粥時，祖母喜歡燒稻草，這是“文火”，“火頭”不“硬”，正宜熬粥。糯米和干豆放入鍋中后，添水蓋上，祖母搬個馬扎，往灶爐口一坐，便開始熬粥了。隨著鍋內(nèi)蒸氣的縷縷升騰，“立夏粥”的香味便飄散開來，全家人不住地問祖母：“這粥啥時能熬得啊？”一副饑不可耐的樣子。在熬粥的同時，祖母還會為家人備下另一道美食：茶蛋。祖母挑選最大、最新鮮的紅皮雞蛋，與茶葉、大料、陳皮、鹽等調(diào)料共煮，然后分給家人。民諺有云：“立夏吃只蛋，力氣大一萬;立夏不吃蛋，上坎跌下坎。”蛋形如心，立夏吃蛋能使心氣精神不受虧損。從現(xiàn)代醫(yī)學的角度看，茶蛋富有營養(yǎng)，而茶又具有抗癌護齒的功效，立夏吃茶蛋確實對身體有益。

粥快熬好的時候，祖母將洗好的野菜、榆錢攪入粥中，再熬上十幾分鐘，待野菜、榆錢滋味入粥后，便啟鍋盛碗，“立夏粥”終于熬得了。全家人圍攏過來，你一碗我一碗地吃得狼吞虎咽，一邊喝粥，一邊剝蛋，一個個吃得鼻尖沁汗，面色潮紅，齒間嚕嚕有聲。仿佛不是在喝粥，倒像是在品咂塵世的千滋百味。“立夏粥”被祖母熬得紅、白、綠三色相間，米、豆、菜三樣融雜，香、甜、軟三味兼具，入口滑膩溫婉，猶如舒伯特的《小夜曲》一樣令人人陶醉、回味……

“夏氣重淵底，春光萬象中。”多年了，每每夏季臨近，就會想起祖母的那道寄予美好祝福、融入濃厚親情的“立夏粥”。每每想起祖母的“立夏粥”，就會想起一位作家說過的話：“對民族文化的傳承，其實就是在為我們自己尋找一個安身立命的根……”

責編 辛婭A97FEB30-F87A-4671-8845-AF44D3D58C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