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制工程騙錢的“甲方”

夏雨

在工程承包合作中，乙方為承接甲方發包的業務，經常會對甲方言聽計從。這種甲乙雙方客觀上不平等的關系，給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帶來可乘之機，甚至有所謂的“甲方”炮制工程，騙取乙方的錢財。

鄭劍是個包工頭，常年在蘇浙滬等地承包建筑工程。2019年9月初的一天，正在浙江紹興做工程業務的鄭劍接到生意伙伴何進成的電話，對方說江蘇省鹽城市大豐區的大豐吾悅廣場有個土建清包的項目（以下簡稱吾悅項目），問其是否感興趣。

鄭劍自然不會推辭，表示可以談談。何進成告訴鄭劍，這個項目的建設方是山東青云勞務建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青云公司），老板梁波峰是他的朋友。雙方口頭商定，總共20萬平方米的工程完工后按520元每平方米結算，其中梁波峰按每平方米10元抽取傭金，何進成按每平方米4元抽取中介費。

為防止出意外，鄭劍多留了一個心眼：特意在手機上用軟件查了一下，發現確有青云公司的工商注冊信息，且法定代表人為梁波峰。鄭劍于是打消了疑慮，想直接找梁波峰面談。

2019年10月10日，鄭劍決定先到項目現場考察一下。他與何進成相約來到大豐區新村西路與金豐北大街交匯處，看到確有一塊空地被一圈圍墻圍了起來。鄭劍當場通過何進成聯系梁波峰，詢問項目部在什么位置。梁波峰回答說“還沒有建成”。看到了工地現場，鄭劍打消了疑慮，決定相信梁波峰，于是約定面談。

當天下午，鄭劍和何進成在江蘇省射陽縣一酒店與梁波峰見面。雙方當即簽訂兩份建筑工程施工勞務協議，一份標明A區，另一份標明B區。協議約定11月份開工，每個工程由鄭劍交付履約保證金30萬元，先行交付3萬元，余款在進駐工地15日后交付。為表示誠意，鄭劍當即按協議約定，匯款6萬元到梁波峰的銀行賬戶。

到了11月，鄭劍打電話詢問梁波峰什么時候進場施工。梁波峰回復說，工地正在打樁，再等等。他還表示，吾悅項目工程進度慢，如果著急做，他手頭有個鹽城市富力集團科創城項目（以下簡稱科創城項目）正在談，可能會先做，問鄭劍要不要做。鄭劍一聽又有新的工程項目可做，想也沒想就同意了。他提出到工地現場去看看。梁波峰表示“還沒有談好”。

雖然八字還沒一撇，但鄭劍為了能順利拿到工程，不斷滿足梁波峰提出的匯款要求。一天，梁波峰打電話給鄭劍，以“要打點科創城項目工程負責人”為由，要求轉賬兩萬元。鄭劍剛開始有些猶豫。梁波峰開導他說，這個工程一共20萬平方米，每平方米可以多賺20元，一共可以多賺400萬元。他讓鄭劍把眼光放長遠點，不要在乎這點小錢。鄭劍覺得梁波峰講得在理，就匯了兩萬元給他。

從2019年12月起的9個多月，梁波峰又以需要打點相關人員為由，多次向鄭劍要錢。鄭劍先后5次向其匯款共9萬元。2020年10月的一天，當梁波峰再次以需要打點為由向鄭劍要錢時，鄭劍提出要到工地現場看看，被梁波峰拒絕。

由于遲遲未接到開工通知，梁波峰又不讓看現場，鄭劍隱約感覺自己可能被騙了。這時他已陸續被梁波峰以履約保證金和打點費用等為由騙了15萬元。

從2019年10月起的一年多時間里，像鄭劍這樣被梁波峰以承包虛假工程為由騙錢的有5人。這5名受害人原本都不認識梁波峰，大多是通過工程中介引薦后參與到虛假工程中去的。其中的謝義經中介推薦，為承建梁波峰所說的工地食堂，先交了9萬元中介費，后又被梁波峰騙了7萬元。

直接向謝義介紹業務的中介人叫許華，向他傳遞這一虛假信息的人叫季松之，兩人均不認識梁波峰，都想賺取中介費。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兩名中介人也是受害者。梁波峰所說的工程純屬虛構，中介人收取的中介費自然要退還。

2021年1月13日，季松之在微信朋友圈發布了一條廣告，稱鹽城市袁河家園工程（以下簡稱家園工程）工地食堂對外招承建商。季松之的微信好友中有工程中介許華。為了尋找承建商，許華便在自己朋友圈轉發了這條廣告，恰巧被幾個月前剛認識他的謝義看到。

謝義一直在鹽城做承建工地食堂的生意，看到這個消息自然感興趣。謝義經前期調研，發現家園工程的工人眾多，承建其工地食堂有利可圖，于是便聯系許華，表示自己有意承建。許華直言，介紹其承建可以，但要支付一定比例的中介費，謝義表示“先到現場看看”。

許華從季松之處問到家園工程工地的位置，發給謝義。謝義到現場考察后，感覺非常滿意，遂決定洽談承建事宜，并答應向許華支付中介費。

季松之獲悉謝義有承建意向后，提出要先支付訂金，謝義遂向季松之轉賬5000元。季松之收款后向許華和謝義提供了一個自稱李偉的人的手機號，說他是負責與家園工程工地對接的人。

1月17日，許華帶著謝義與李偉在射陽縣見面，三人當場簽訂協議，約定謝義支付中介費27萬元，先支付5萬元給許華。協議簽訂后，幾人相約與勞務公司代表談判，此人正是青云公司法定代表人梁波峰。許華還特意上網查詢，查到青云公司的相關信息后，感覺沒有問題。謝義遂當場與梁波峰簽訂承包合同，并支付梁波峰3萬元訂金，雙方互留微信和電話。幾天后，謝義又應梁波峰要求向其支付4萬元前期費用，同時向許華支付4萬元中介費，言明剩余的中介費等其進場施工后付清。

虛假工程騙了承建商

4月30日，謝義發現家園工程工地食堂已被其他人承建，知道上當了，遂要求解除合同，退還預付的相關款項。許華向梁波峰詢問，梁波峰稱其會清退工地食堂原來的承建人，再讓謝義進場。謝義等了一段時間，見仍然沒有動靜，遂報警。由于謝義沒有拿到工程，許華只得把先期收取的中介費如數退還。

雖然狡猾的梁波峰不斷變著法子欺騙被害人，但紙是包不住火的。真相大白時，等待梁波峰的必定是法律的嚴懲。因涉嫌犯詐騙罪，梁波峰于2021年5月18日被拘留，同年6月24日被逮捕。

江蘇省射陽縣人民法院（簡稱射陽法院）經審理查明：2019年10月至2021年2月間，梁波峰在自己未獲取吾悅項目、科創城項目及家園工程施工勞務承包權的情況下，以其注冊的青云公司名義與鄭劍、謝義等人簽訂協議，以收取工程保證金等為由，共計騙取6名被害人27萬元。法院同時查明：2019年11月至2020年9月間，梁波峰虛構準備承接科創城項目需要向相關人員打點的事實，6次騙取被害人鄭劍9萬元。

2021年12月8日，射陽法院作出一審判決：梁波峰犯合同詐騙罪、詐騙罪，判處其有期徒刑5年6個月，并處罰金8萬元。梁波峰不服，提出上訴。其主要上訴理由是：本案系單位犯罪，犯罪主體是青云公司，收取被害人款項亦由青云公司開出財務收款收據，梁波峰從未以個人名義收取被害人款項，其個人不構成合同詐騙罪。

江蘇省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雖然案涉施工勞務合作協議是上訴人梁波峰以青云公司名義與被害人簽訂，但犯罪所得均由被害人以現金形式給付梁波峰本人或其指定收款人，且被梁波峰個人占有并支配，并未進入青云公司賬戶，故本案應認定為自然人犯罪。

2022年2月14日，鹽城中院二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文中除梁波峰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