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之道

蔣子龍

當下或許是有史以來最注重養生的時代，保健品鋪天蓋地，醫藥廣告天花亂墜，許多電視臺也都開設了養生欄目。從十幾歲的孩子，到耄耋老翁，談起養生都是一套套的：這個不能吃，那個要那樣吃，吃什么不得病，按哪個穴位能夠健康長壽，水該怎么喝，路應該怎么走，怎樣睡覺，怎樣喘氣……很有點兒“吃唐僧肉可以長生不老”的味道。

就在人人都重視保健、大談養生的同時，病人卻越來越多，“看病難”“醫患關系緊張”，竟成了社會一大疾患。過分養生，反而使現代人的生存變成巨大的負擔，人人都像得了病，有些人，甚至到了無病亂投醫的地步。越是大談養生，人們越是不知道該怎樣“生”、怎樣“活”，大家都喊累，這樣還有意思嗎，這是健康嗎？

所有這些養生高論，都基于食物、飲水、空氣與環境是像從前那樣無害的，而如今有些利欲熏心之人，給螃蟹抹油，給豬肉注水，把果蔬催熟，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干不出來的。這種人為制造的“災難”，使得有些人越“養”越奸，而健康卻越“生”越少。

多年來的全民養生，為什么“養”出了這樣的結果？皆為養生不養心，心壞了，結果只能是越養越糟。食物有毒、環境有害不只是傷害身體，更傷害人的良知，見人不懷好意，遇事不往好里想，這是對養生大潮的莫大諷刺，也是養生不養心的必然結果。

不養心的另一個結果是，造就了許多失信之人。近年來陸續曝光的失信被執行人名單，就是一個例證。由此可見，現代人的健康與否，不是身體狀況，而是靈魂的狀況是否出了問題。醫學專家說，導致現代人死亡率最高的是“心腦病”。這警示人們養生須先養心，身心一同養。心靈的疾病，比身體的疾病更危險，也更可怕。

寫這篇短文并非反對養生，中醫的最高境界是養生，而養生的最高境界是養心。自古以來，就有“下士養身，中士養氣，上士養心”之說。看一個人也一樣，觀相不如觀氣，觀氣不如觀心。養生是一種智慧，是一種身心修養。心地不善，靈魂晦暗，無論吃喝拉撒睡多么講究，抬腳動步多么規范，“生”也難以“養”好。

其實，養生并不復雜，其要義就是八個字：“處心有道，行己有方。”當下，最緊要的是強健心智，拯救靈魂，身體自然也會隨之得到保養。

【原載《河北日報》】

插圖 / 起居養生 / 朱慧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