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自閑

王蘇霖

在城里待久了，總是向往山里的寧靜，尤其是有寺有佛的山。仿佛那樣就能沐浴清爽，洗凈一身的疲倦。這不，清明節(jié)放假，約齊三五好友，起了大早，便驅車趕往南五臺。

從西安一路南下，道路兩旁青枝冒芽，遠處田野間一塊兒青綠、一塊兒嫩黃，隔著車窗都能嗅到春天的氣息。車內談笑風生，此情此景，一掃早起的倦意。

正午，終于臨近南五臺山落腳的村落。道路開始變得擁堵，左右兩旁的汽車排成了長龍，前行變得愈發(fā)艱難，走走停停。我們索性下車，往山門走去。

“賣涼皮啦”“停車啦”……步行進入山腳下的村落，不僅是街道上的車龍寸步難移，兩旁的人潮也逐漸進入焦灼狀態(tài)，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來往往，摩肩接踵之間，被踩一腳，或被推搡幾下也變得極其正常。晌午時分，驕陽似火，向上移動的人潮都被曬得汗流浹背。清明時節(jié)，山腳下的風里還帶著絲絲涼意，但人潮的熱浪還是讓人們都紛紛褪去外衣，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袖。

我戴著口罩，跟著小隊伍，一邊大口喘著粗氣，奮力向上爬，一邊環(huán)顧人群，覺得好笑，我們尋尋覓覓的清凈，真的在這山里面嗎？

“莫上來啦！”一個戴著工作牌的大叔，舉著大喇叭，操著一口關中話，焦急地站在山門口喊著：“人滿啦！線上線下都已經停止售票啦！莫上來啦！”

憨實的大叔一邊扯著嗓門兒拼命地大喊，一邊著急地來回踱步揮手。走近大叔，仔細定睛一看，不難發(fā)現(xiàn)他眼神中流露出來的那股焦躁和無奈的情緒。可是，好不容易等到放假，從城里一大早驅車過來的人潮，哪里能聽進去大叔的勸阻，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售票處擠。這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上來的人遲遲不愿離去，在坡上排隊的人還在頑強地攀登著，如此焦灼的氛圍，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會有多大改變。

我索性留了個口信，脫離了打探消息的大部隊，尋著一條縱深悠長的農家小路，閑庭信步而去。

這條小道曲曲折折地向遠處幾戶人家蔓延而去，和著農家背后的農田錯落有致地鑲嵌在傾斜的山體上。極目望去，真像是南五臺披的一件斗篷，山頸處蒼翠欲滴，從山頸到山腳下，從青綠向大地色過渡。不，也不盡是大地色，還有稀疏有致的油菜花田和冬小麥田縫出來的大補丁。遠遠望去，一戶人家門前幾棵開著白花的樹，特別引人注目。我暗自揣摩：在鄉(xiāng)下，能在四月里開得這般繁花似錦的恐怕也只有梨樹了吧！

一邊想著，一邊往前走。陣陣微風拂面而過，我停下腳步，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空氣中有一絲油菜花的香味、一縷麥草的清甜，好像還有一份濃郁的香椿氣息，抑或是梨花的味道……怪不得人說春風醉人，片刻之間，就叫人心馳神往。美景也許不只是五臺山上的迤邐磅礴，心靜也并非一定要在山寺之中。一花一葉一世界，山水田園之間，也定能覓得清風自在。

“汪汪……汪汪……汪汪”幾聲犬吠，嚇得我立刻回過神兒來。原來，近處一戶大門緊鎖的農家院里的柴犬，察覺到了陌生人的氣息。清明時節(jié)，想必附近的農戶都去祭奠逝去的親人們了吧！我警覺著走過院門外，大步流星地奔赴向前，想去探探那開滿白花的樹。

天高地闊，四下人煙稀少。想想不遠處，山門外，人潮攢動，步履維艱，霎時間，一陣愜意襲上心頭。我放慢腳步，不緊不慢地往白花叢前湊，果真，那是三月未敗完的梨花。四棵高矮粗細相仿的梨樹，分成左右兩排，靜默地守護在緊鎖的鐵門外。亭亭玉立的樹干上，枝干錯落有致地向四周張開，姿勢很是柔美，整體看上去像是幾個正在跳舞的仙女。此時，樹梢都是怒放的花朵，每一朵都用盡全力去綻放，然后，再無怨無悔地褪去一生的繁華。每當春風徐來，燃盡了的花瓣便會含著盈盈笑意，攜著清幽的芬芳，繽紛而下。我再也挪不動腳步，在樹下盤腿而坐，任這落花飄飛，我意自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