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的愛心

阿樹

臘月二十三以后，年味一天比一天濃。

村子里零零星星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昨晚，楊老漢給遠在S市打工的兒子和媳婦打電話問啥時候到家，兒子在電話里說疫情出現反復，他們已把機票退了。

老漢拿著電話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嘴里不停嘆息。躺在被窩里的老婆子聽見兒子和媳婦今年又不能回家過年，難過地發起呆來。孫子佳佳從學習間蹦過來，搶過手機喊道：“爸爸，你和媽媽今年又不能回來了，我都快要記不清你們的模樣了！”

“兒子，爸也想回來，可如今就是插上翅膀也回不來了呀！”過了一會兒，電話里傳來佳佳媽媽的聲音：“兒子，還記得去年咱們一起做的那件事情嗎？還是你先提出來的呢。兒子，媽媽替你驕傲！只是不知道我的兒子能不能叫上爺爺和奶奶再獻一次愛心呢？”

佳佳在電話這頭兒用力點了點頭，興奮地說：“媽媽，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楊老漢接了一鋁壺水放在爐子上，他怔怔地站了一會兒，在心里問自己：要不要把捐蔬菜的事兒跟老婆子說呢？

這時，他想起在醫院上班的孫女英子。對，先聽聽孫女怎么說。想到這里，楊老漢似乎一下子有了主意，便掏出老年機，撥通了英子的電話。他怕老婆子聽到，帶上門，走到院子里，壓低聲音跟英子說了自己的想法。“爺爺，我支持你。其實，去年我們就給疫區捐過愛心蔬菜。是我們掏錢在菜市場買了五百斤白菜，交給愛心車隊，送到了疫區。”英子聽了爺爺想捐蔬菜的想法，就把他們去年捐蔬菜的事說了出來。“英子，你們去年已經獻過愛心了，看來爺爺和奶奶掉隊了呀！”楊老漢記得那年他去山里種木耳，半夜林子起火，是他組織附近山民，拼命撲滅了山火。為此，他的一身衣服燒壞了，還差點兒把自己也報廢了。他常常想，人，啥時候都不能只為自己活著！

“爺爺，主要是我奶奶，你想捐，若她不同意咋辦？不過，我‘狡猾的爺爺一定有辦法！佳佳也會幫助你的，我們電話里都說好了。”說到最后，英子竟然在電話那頭咯咯地笑了起來！

果然不出所料，老婆子一聽老漢要捐蔬菜，一百個不情愿。理由是上年紀了種點兒地不容易，菜啊、紅薯啊都捐了，難道要把自己家這幾張嘴掛起來？“真的不讓捐？”“不讓！”老婆子回答得斬釘截鐵。說完自己也不睡覺了。“佳佳，佳佳！”她一邊叫孫子一邊下床。她想坐到紅薯窖上看著紅薯，她太知道老漢的脾氣了，他認定的事是非干成不可。

楊老漢氣鼓鼓地坐在火爐邊，孫子忽然抱著自己的零錢盒子朝他走來。“爺爺，你幫我數數，我攢了多少錢？”

“沒空。”老漢正氣不順。

“爺爺，沒事，就用我攢的零花錢買菜捐給疫區，如果我的錢不夠，姐姐說用她的工資湊。”佳佳說這話的時候很大聲也很得意。楊老漢頓時明白了孫子的用意，就故意說：“讓奶奶給你數，我生氣著呢！”老頭雖這樣說，心里卻像喝燒酒一樣興奮！

佳佳的話，瞬間震撼到了老婆子。她呆呆地站在床前，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她自己這是咋了，難道是被兒子和媳婦不回來過春節氣糊涂了嗎？她活了半輩子，啥時候小氣過，現在居然連孫子都不如。自己看著電視上運往疫區的蔬菜，不是也想過要做點兒啥嗎？況且地里那么多菜，娃們不回來，能吃完嗎？她又躊躇了一陣，終于下定了決心—那就是自己也要和老頭子、孫子一起做這件光榮的事情！她怎么能扯他們的后腿？她怎么能落后呢？她絕對不能！

“佳佳，把你的錢收起來。捐蔬菜，我也加入你和你爺爺的隊伍，捐蔬菜，獻愛心！走，我這就去地里多拔些菜，再多準備些紅薯。”她大聲朝孫子和老頭子喊。

楊老漢看著老婆子，發出了爽朗的笑聲。這是佳佳長這么大，聽過爺爺諸多的笑聲中最開心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