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沉默（外三首）

梁朵

它確實不是普通的野菊

我不知道它在哪一天就忽然綻放了

沒有人在花卉行列摸清它的身世和盛世

它跟向日葵一樣酷愛太陽

它跟油菜花一樣燦爛? 茂盛

讓人想不起它的花期

菊還是菊? 蠟黃漸濃

墓碑還是墓碑? 母親靜躺著

所有與母親一樣的人靜躺著

菊會在風里惋惜自己的容顏就這么冷去

不過? 人間看不見的一部分冷寂

它定能看得清清楚楚

比如? 母親的魂魄

在今夜游蕩在墓碑外

聽夜鶯歌唱? 它肯定還會看見

一群輕靈靈的人與它偶爾對視

月光照射的位置

剛好能看到菊低垂的頭顱

我卻不會誤以為它孤單太久

沉默得猶如母親的墓碑

三月? 我有沉甸甸的愛情

三月陽光還不算太明艷

芽就將凝脂的肌膚

當作美的符號掛在枝腰

風將柳腰扭得很細很細

細得讓夜無法搬弄神秘

夢淺得無法在三月注釋些什么

誰讓時光尚早呢? 我不是苦行僧

掩蓋翠綠薄裝下驚醒的許多事物

鳥在空氣流動時隨意哼幾聲曲

假惺惺地表寸心? 香椿頭的臉瞬間緋紅

從此? 香椿樹上的愛情故事

被描寫春情的詩人

杜撰在醉了的夕陽下

不信? 那就看河面的那幾圈漣漪

正以清凌凌的語言吻著綠岸

一場精致的雪

她比鹽粒重? 重多少誰也說不清

她敢親吻別人不敢親吻的西伯利亞寒風

然后就把芭蕾跳得滿世界都是

沒有人見過她的影子? 一落地就融進人間

她有天使的翅膀

能以曖昧撫摸土地的每一寸肌膚

誰又敢說她不正經

我喊她小朵? 她在深谷回應

也喊我小朵? 一聲? 兩聲? 三聲

一枚跪在水里的月亮

水很清? 看不見雜質

夜漆黑? 黑得只能看見一枚月亮

它的影子忽然跪進水里

一朵花瞬間枯萎

風一滾? 深秋斷章

我以為一只候鳥就能喚醒一季煙雨

我以為水中月

會以一只青鳥飛過綠皮火車的速度

重新回到天空

結果? 月亮像跳不出紅塵的母親

坐在水底一夜又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