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嶺茶事

石常明

剛剛退休，朋友就邀約著一起去喝茶。到了相約地點，才知道是去紅洞與太白交界的東嶺。先有野炊，今有野茶，以前曾參與過，也就不以為怪了。于是，隨了朋友，坐車出發。時值深秋，天朗氣清，遠山近景，絢爛相映。一路的清流紅葉，滿眼的藍天白云，看得人激情飛揚，心旌搖蕩。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趁著朋友在路邊埡口支茶桌、擺茶食、煮香茗的工夫，趕緊四處走走。舉目四顧，但見風凸嶺青松蒼翠高大雄渾，西溝埡披紅疊彩綿延無際，太白廟隱約谷底神秘莫測，前后梁秋葉絢爛艷麗迷人，真是一處踏春賞秋的好去處，便佩服了朋友選擇此處品茶的眼力。

這里以前是東川去縣城的必經之路，我曾走過多少次已記不清了。那時候年輕性急，生活、工作壓力大，每次都是腳趕腳地走，哪有閑心看風景呢？好在年輕有決心、有底氣、有膽量，雖然東望風凸嶺遙不可及，西瞅翟家溝埡子前路漫漫，外加鎮云路四十多里，依然擋不住求生的腳步和求變的心。好像總覺得有個美好的東西就在前面不遠處，吸引著自己，一趟一趟，樂此不疲。原來看過一部名為《春光燦爛豬八戒》的電視劇，有一個很有意思的鏡頭：前面一個餅在飛，后面很多人在追，眼看就要到手了卻又總是差那么一點點，所以就只好不斷地追下去！其實，人生就是這樣，有的餅是別人畫的，有的是自己給自己畫的，但有和沒有就是不同。人總是要有那么一點兒念想，生活才有奔頭，一旦斷了念想，人就蔫了，沒了念想還怎么活呢？現在不是熬出來了，終于可以從容不迫地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天，云淡風輕地品一品茶。欣賞秋葉落霞，神清氣爽；感受微風暖陽，天遠地闊。夕陽雖晚，霞尚滿天，人生如是，夫復何求。

茶正濃處，一輛白色轎車停于座前不遠處，看車牌號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正疑惑間，車上走下一臉燦爛的見君，原來他就在山下太白村里當著第一書記，忙著回城報材料呢。見我們一班相熟，里邊還有經常作報告、講國學、談遠景的前黨校校長，就像滿肚子懷揣匡復漢室遠大理想的劉備遇見了足智多謀的徐庶，便坐下來如數家珍般地交流其發展經濟振興太白的宏偉計劃來。他說這家是東嶺第一家，也是個貧困監測戶，正想著給這一戶想個啥項目呢，看到我們從城里把茶桌搬到這兒來喝，就來了靈感。說到興濃處，放下茶杯，到車上取回一瓶白酒來，非要與我們痛飲不可。我們架不住第一書記的一腔熱忱，只好從命，于是茶杯當酒杯，三兩杯下肚，滿臉飛霞，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不覺中太陽將近落山，于是興盡而返。

回來后，就有一種預感，故事還沒結束。果然，第二天就接到見君的電話，說翌日將組團去東嶺，要我等電話隨車一同前往。沒想到坐的是腦神經外科專家的車。原本對醫生就心存敬畏，更何況是腦神經外科專家，那可是能夠隨便揭人天靈蓋的主兒。見了面，卻是隨和謙恭，平易近人的凡人，便一下子沒了距離。一路上看著兩旁的絢爛，聽著專家的神侃，方才了解他們這一行的諸多不易。原來各人都只看到別人光鮮亮麗的一面，卻不知道人家所付出的勞動、承擔的風險、面對的困難和流淌的血汗。很容易憑著個人的臆想去看待周圍的事物，所以難免出現誤解。真的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加上以前讀過他的許多文章，更加欽敬。于是順藤摸瓜，了解到了更多關于醫療、關于手術方面的知識。專家也不避諱，談起本行是輕車熟路、如數家珍。時間過得飛快，不經意間，車就到了東嶺。一看，這次活動的主角—章公攜夫人早已到場。章公是民俗文化旅游項目資深策劃人，鎮安的塔云山、木王山，柞水的牛背梁、九天山、終南山寨、秦嶺老屋等都出自他手。夫人是心內科專家，又是市人大代表，二位都是我仰慕多年的學習型人才，各自業界翹楚。策劃文旅項目請了心腦病專家干什么？我正疑惑，才發現場邊坐著一位白發老者，原來正是這家患著腦梗后遺癥的戶主，才感受到第一書記的用心良苦。村支部書記和信息員也在場，都精神得讓人信心倍增。不一會兒，縣黨校校長扛著一面寫著“鄉音課堂”的紅旗和黨史辦主任一道來了，二位既是駐村工作隊員，也是本縣的文化界骨干，他們來既是出謀獻策，也是相互借鑒，因為他們各自所包的村也都同樣面臨著如何破解發展瓶頸的問題。看來，今天是劉備走了徐庶卻請來了諸葛亮啊，可見這第一書記是拼了命的要為村上謀事。看到人員到齊，第一書記便開始介紹他的夢想。第一書記原本是個才氣橫溢的詩人，筆名侯見君，二十多年前就發表作品，且遍地開花。后來，迫于工作繁忙生活艱辛而暫時蟄伏，沒想到他的激情在這個地方得以迸發，就像出口轉內銷一樣，用對了地方。看看煮茶的紅泥火爐，以及各具特色的茶具、鄉土味兒十足的農家擺設，就知道他所期許的未來太白圖景，是多么詩意和美好。

接下來，在劉支書的帶領下，拜謁了大耳樹，觀看了農家屋，欣賞了山里景，然后坐下來獻良策。第一書記成竹在胸侃侃而談，蔣校長口吐蓮花，勾主任字字珠璣，白專家旁征博引，市人大代表卻話鋒一轉，對我們這一行人及這次活動給予了高度評價，稱贊我們是為民謀福、家國情懷，讓人一下子感覺靈魂提純，高尚起來。人民代表就是人民代表，時刻站在人民一邊，難怪說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呢！章公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手上忙著記錄，大腦卻在綜合提煉，大家這邊剛說完，他的方案就已出爐：“煙火奧區，詩意太白；耕讀人家，康養仙里。”打什么旗、用什么景、做什么菜、飲什么品，都一一點到，既有詩情畫意，又具操作之便，讓你不服不行。最后，劉支書談了感想表了態，言簡意賅，入情入理，素質水平凸顯，讓人看到太白振興的曙光。因而想到，我們在這兒為太白村民“畫餅”，千里之外的北京也正在為全國人民“畫餅”。餅有大小，其理則一。任何事情都是從一個念想開始，時下叫作概念，然后因勢利導循序漸進，事情也許就成了，很多地方不就是這樣火起來的嗎？

半個多小時，思路理順，認識統一。這時候飯菜也上了桌，甘蔗酒飄來了陣陣濃香，主人熱情敬酒，無奈我們除了開車的，就是有毛病的，還有晚上要加班的，好在滿桌都是農家菜，以吃為主，也忘了斯文，一時間風卷殘云。

章公真是有心人，第二天六點就建了群，開始了熱烈的討論。見大家如此熱心，禁不住手癢，拈詩一首發于朋友圈里，不想卻引起了遠在商州的柞水朋友屈君的興趣，精心修改了一個多小時！蔣校長加了個題目《上東嶺》。后來又想，東嶺不是已經取“霜葉紅于二月花”之意，改為“二月嶺”了嗎？那就索性改為《上二月嶺》吧。之后本人又改“滿”為“一”，拗他一下，隨俗，想屈君也不會介意吧！真是友情稠唱，雅趣橫生，多次修改，讓人感奮！現錄如下，任君品評：

又登東嶺上云端，心系家鄉展笑顏。

昨日見君一席話，今時共議聚高賢。

民生改善財源廣，村鎮振興黨建先。

詩意太白開愿景，人文山水有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