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草穗子

徐麗君

每一株小草都有它的名字。倘若你叫不出來，百度一下就能獲悉它的許多信息。兒時的我們，并不能準確地叫出草兒們的名字，卻依賴著它們的陪伴，走過了童年的時光。

青草哨子

兒時被稱為“響吊”的，是一種可以當哨子吹的小草。“草籽時，響吊次，烏的嘟的含口子。”紫云英盛開的時節，“響吊”抽穗了。在兩片細長的，相互包圍的葉子中間，抽出一根莖來，莖的頭上開出一串細微的小白花，像是掛了一層粉屑。粉屑的顏色漸漸轉黃的時候，這株小草做的哨子才吹得響。

收割紫云英的孩子們，時常放下鐮刀，舉行一場吹哨子比賽。須得找到一株將熟未熟的小草，從底部將它擇起，小心翼翼地把穗子抽掉，可以看到由兩片葉子包圍形成的一個小孔。噘起嘴唇含住小草，將兩邊的葉子壓住，舌尖快速抵一下小孔，鼓起腮幫子緩緩地往里吹氣，“嘟—嘟嘟—”青草哨子響起來。有時候是胖“嘟嘟”，草孔太開了，或是吹出的氣太散了；有時候是尖“嘟嘟”，聲音嘹亮，響徹田野；也有時候是烏“嘟嘟”，哽咽一兩下就沒聲了，吹它的小伙伴滿臉憋得通紅，也“嘟”不出來了，只好放棄。尖“嘟嘟”獲勝了。獲勝者常常會熱情地找到一支好“響吊”，送給其他小伙伴吹著玩兒。于是，彌漫著泥土芬芳的田野里，響起此起彼伏的青草哨子聲，還夾雜著孩子們的嬉鬧聲。

如果你也想用這株小草吹個哨子，“看麥娘”就是它的名字。

“呼小雞”

“呼小雞”不是雞，是一粒粒小草的籽。

故鄉的原野上已經很難找到可以“呼小雞”的草了。我至今也無從得知這種草的名字，只記得它長長的莖上掛著沉甸甸的穗子，像縮小版的稻子。將穗子上米粒大小的綠色“小雞”擼下來，放在一張紙上，就可以呼小雞了。

“呼小雞”要擼一把顆粒飽滿的“小雞”，而且不能擼錯了。“呼小雞”還要選擇一張厚薄適中的紙。太厚的紙，“小雞”跑不快；太薄的紙，小雞跑起來踉踉蹌蹌的。有的“小雞”直線前行，快要邁出紙邊了，就把那邊的紙往里兜一下，“小雞”一個跟頭摔回到紙中間；有的“小雞”在原地打圈圈，漸漸地會碰在一起斗牛，你只要非常大聲地呼幾下，它們就會嚇得四散逃竄開來。

這一聲“jie”的呼聲，是取勝的關鍵。米粒大小的綠色“小雞”們，在呼聲下不停地奔跑或者斗牛，場面相當壯觀。

喉嚨里發出的聲音，創造了這樣的奇跡，給小伙伴們帶來非凡的成就感。你也許會說，這不過是“小雞”身上的茸毛受到了聲波的震動。教給我們這個游戲的大人是不會說這話的，他們總讓我們感到一些事情是多么不可思議，同時會留下很多時間讓我們自己去玩耍、去探索……

勾勁草

勾勁草不是一種草，而是所有可以用作拔河比賽的小草莖穗或葉柄。我們將它擇下，各執一根，相互套牢，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穗子兩頭，“金勾勾，銀勾勾，不如我的草勾勾”，雙手往后一拔，其中有一根穗子就斷了，它的主人便輸了這一局，非要找一根厲害的穗子來“報仇”。有時候，兩根穗子同時斷了，敵我雙方就會哈哈大笑，達成和解。

這場拔河比賽拼的不是力氣，而是比誰找到的穗子夠堅韌，以及往后勾的勁兒是否恰到好處。如果你得到一根很好的穗子，又會使巧勁兒，那么它將助你百戰不殆，所向披靡。但做了常勝將軍之后往往得意忘形，忘了它是一株小草，并不是真的無堅不摧。于是，當它突然被對方的草穗子勾斷時，慣性之下的“坐屁蹲兒”是在所難免的。但兒時的我們不怕，哪個不是摔著長大的？

青青草穗子，給了兒時的人們無窮無盡的歡樂，它年復一年的勃勃生機，滋養著尚不富裕的人們。在那個生活單調的年代，我們仰仗著小草的多姿多彩，活得多情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