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慶霞曾經給自己的要求是不流淚。
作為中國女足黃金一代球員,她曾三進三出國家隊。關于那十年,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好事多磨”。
作為國家隊主教練,她鐵面剛毅,很多球員因為球技和配合的問題被她罵過。“她從這邊走過來,我們會繞一圈走過去。”隊員唐佳麗說。
水慶霞的丈夫王嘉明卻說:“她其實是極容易動情的人,聽到別人有困難,馬上眼淚就在眼里了。”
事實證明,王嘉明是最了解水慶霞的人。在《我相信》節目錄制過程中,水慶霞三度淚灑現場。
年輕時受了很多苦都沒哭過,她本覺得現在應該笑著說的事情,卻還是會激動得落淚,“可能我歲數大了吧,堅強得太久了。”
第一次落淚,是節目組給水慶霞的驚喜。
看到曾經的教練李必出現,水慶霞的上海話脫口而出:“你怎么來了?”一瞬間熱淚盈眶。
李必曾在中國女足執教十多年,對水慶霞印象最深:“她對足球的執著和喜愛,一般人是沒有的。”正是他在多年前對水慶霞說:“你蠻適合當教練的。你不應該像其他人一樣過朝九晚五的生活。”他相信水慶霞也能當好女足國家隊的主教練,因為“女性具備很多男教練所沒有的特性,比如內心的細膩、對隊友心理上的觀察和體恤”。
2013年全運會,她帶上海青年女足連小組賽都沒能出線,這給了她當頭一棒,“我可能不太適合當教練。我太要強了,給隊員造成了很大壓力,有點絕望。”賽后兩個多星期,水慶霞在帶隊訓練時內心都是崩潰的,“只能叫助理教練帶她們。”那次比賽對隊員唐佳麗的打擊也很大,“我們準備了四年,一下就結束了。”這段至暗時刻,水慶霞帶著她們一起扛了過去。
2022年,她如愿成為國家隊主教練,但距離女足亞洲杯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亞洲杯決賽中場,中國隊0:2落后,水慶霞從坐席走到球員休息室,要橫穿整個足球場。面對當時幾乎必敗的局面,她考慮的不是戰術,而是隊員的心態。“我想去罵她們——打這個比賽你們該醒醒。但是我想這個時候講又不是很合適,大家都很努力了。”她讓大家喝喝水,對隊員們說:“你們就當0:0來踢,有什么事情全部我來擔。”最終,中國女足以3:2逆襲,時隔16年再次奪得亞洲杯冠軍。
在《我相信》節目里,水慶霞寫了一封給中國女足隊員的信,回想她看到的女足姑娘們:王霜骨裂,卻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上場;婁佳惠半決賽被擔架抬下場,三天后重回首發;王曉雪在關鍵時刻用身體堵住球,捍衛了比分。
讀到“2022年亞洲杯沒有奇跡,最終的勝利都是靠你們一個球一個球拼出來的”,水慶霞又一次落淚。
女足隊員很少當面喊水慶霞“水媽媽”,叫王嘉明“水爸爸”卻很順口。從水慶霞在上海隊當教練開始,王嘉明經常和她的隊員溝通訓練情況,“當自己的孩子一樣。”
王嘉明在節目里給水慶霞寫了一封信。當水慶霞讀到“我可能沒有辦法給你帶來大富大貴的生活,但是我希望能夠讓你每一天都開心”,她的眼睛又紅了。讀到最后,“足球這條路上,我會一直陪著你。”水慶霞哽住了幾秒,深呼吸后才念完。
王嘉明從沒對水慶霞說過這些話。
在水慶霞眼里,王嘉明是不輕易許諾、但會默默付出的人,“他知道我忙,有時候給我打電話,會先發消息問你在干什么,怕打擾到我工作。”
水慶霞的付出王嘉明也記在心里,“我母親當時重度糖尿病,腳已經潰爛了,她幫她洗腳。還有一次看病,她背著我媽媽走到馬路上才上了救護車。她沒跟我說過,都是鄰居跟我說的。”
拍攝宣傳照的時候,水慶霞不習慣擺拍,全程一臉嚴肅。突然她看向一邊、眼睛彎彎地笑了起來——是王嘉明進來了。
兩人穿著大地色系的情侶裝,留下了一組甜蜜的合影,兩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離開時,水慶霞對工作人員說:“謝謝你們,我們還沒一起拍過這種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