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人生詠嘆調

宋子牛

煙火人生，一日三餐，日常生活所需的七樣東西，俗稱“柴米油鹽醬醋茶”。宋朝吳自牧《夢粱錄》中云：“蓋人家每日不可闕者，柴米油鹽醬醋茶。”升斗小民開門七件事，看似簡單，實則蘊含著生活之重。

同樣說七件事，不同人物、不同的社會角色，包羅內容和情感指向也不盡相同。這不僅與飲食文化、興味愛好有關，更因人的身份有別而大異其趣。比如古來秀才對功名求索、科場得意七件事的憧憬：“筆墨紙硯詩書畫，件件行年不離它。吃盡寒窗千種苦，迎來科場狀元花。”商人為利起早，盼望生意興隆、大賺其錢的七件事：“金銀絲帛鹽糖茶，四海三江買賣達。開門七件錢為本，迎送八方店作家。”而漁夫樵哥口中的民俗小調，唱出的則是食不果腹的民間疾苦：“柴米油鹽醬醋茶，七般都在別人家。辛苦勞碌一輩子，半年糠菜半年瓜。”由此可見，認知有別，感受各異，一人一道，發為心聲也。

明代唐伯虎有首《除夕口占》，也提及七件事，心緒卻是落寞索然：“柴米油鹽醬醋茶，般般都在別人家;歲暮清幽無甚事，竹堂寺里看梅花。”江南才子唐伯虎，并不如小說描寫的那般風流倜儻。歷史上的他一生都窮困潦倒。別人過年，他卻因家境貧寒而躲到寺院，大年夜的，全無踏雪尋梅的灑脫風雅，而是在品嘗清貧凄楚的況味。

相傳明代有位姚姓女子不滿丈夫納妾，為勸喻作《無題詩》以贈：“恭喜郎君又有她，儂今洗手不當家;開門七件都交付，柴米油鹽醬與茶。”將家中七件事的六件都作了交付，唯獨不提“醋”事。明為恭賀，實則表達內心的不滿，分外吃醋，話中有話，別有深意。

湖南湘潭人張燦的這首七絕，同樣反映出落寞心境：“書畫琴棋詩酒花，當年件件不離它。而今事事都更變，柴米油鹽醬醋茶。”意為當年“琴棋書畫詩酒花”的優雅生活，已好景不再，一切都已顛覆，為蕓蕓眾生“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俗世生活取代了，語多無奈。

民國年間，一位中學老教師因生活凄苦很替妻子發愁，有感而作《七事詩》：“開門七事愁煞她，柴米油鹽醬醋茶。好在不需買三味，腹中盡是苦酸辣。”知識分子的辛酸和無奈躍然紙上，酸楚之言盡在七事之外，讀完不禁令人嘆息。

世易時移，現代人開門七件事的命意，早因衣食無憂、溫飽無虞，而作別歷史。古時常為“柴米油鹽醬醋茶”愁腸百結的窘況，徹底結束了。而今農村全面脫貧，社會步入小康，人民安居樂業、科學康養，向往的是更為宜居的青山綠水、詩與遠方，追求的是怡情悅性、更高質量的美好生活。“柴米油鹽醬醋茶”彈奏出的是一曲新的詠嘆調。走筆至此，拙句有感：“冠疫禍結渾不怕，為民立命保萬家。世間煙火乃真味，柴米油鹽醬醋茶。”

責任編輯 / 鐘? ?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