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文化影響下土族傳統村落選址及其景觀特質研究

鄭美婷 崔文河

摘要：土族在歷史發展中大量吸收了周邊的主流文化，其人居環境受到東部農耕文化與西部游牧文化的共同影響，從而構筑了獨具特色的村落景觀。文章以甘青地區多元文化為背景，研究土族傳統村落選址的空間分布規律，在此基礎上提出土族村落景觀的設計策略。

關鍵詞：多元文化；土族；村落選址；景觀特質

中圖分類號：TU982.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10-0-03

0 前言

土族分布在甘青交界地區，是漢、藏等文化交匯之處，是游牧文化與農耕文化的過渡之地，是青藏高原和黃土高原的中間地帶，這種獨特的區位造就了土族的多元文化特征。土族人居環境受到東部農耕文化與西部游牧文化的共同影響，甘青交界地區自然地貌多為山地，從而構筑了獨具特色的村落景觀。

隨著城鎮化的快速發展，位居偏遠的腦山、淺山的土族傳統村落也開始發生變化。當前，傳統村落原始風貌正承受著城鄉環境巨變的影響，其傳統村落景觀特質正逐漸被忽視，土族原有的地域特色在逐漸消融。

本文以甘青交界多元文化為背景，研究土族傳統村落選址的空間分布規律，并研究山水林田草的村落景觀特質，提出基于土族傳統村落景觀特質的村落設計策略。

1 多元文化影響下土族傳統村落選址

1.1 土族人居環境的多元文化圈層

土族主要分布在甘青交界地區。甘青交界地區同時居有漢、藏、土、回、撒拉等20個族群，是漢、藏、伊斯蘭等文化的疊加區域，處于中原文化和西部少數民族文化碰撞交融的區域，屬于我國典型的多民族和多元文化集聚的敏感地區［1］。在與周邊多族群交流互動的過程中，東部的漢族中原農耕文化和西部的藏族高原農牧文化均對土族的人居環境影響較深。土族大量吸收了周邊的主流文化，兼容并蓄。

1.2 土族傳統村落概況

從2012年公示的第一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到2019年公示的第五批傳統村落名錄，青海省海東市有12個土族傳統村落被列入名單中。土族多分布在祁連山脈以南、拉脊山以北的河湟地區，有的傳統村落為多民族聚居村落，如大通回族土族自治縣東峽鎮衙門莊村，主要有漢、藏、土和蒙古等民族，各民族間和睦相處，互相交融。此外，在甘肅省天祝與永登縣境內的大通河和莊浪河之間也有分布。整體來看，土族傳統村落的分布呈現大聚居、小分散的格局。

1.3 土族傳統村落選址特征

青海土族傳統村落依山而建、傍水而居，主要聚居在青海東部的河湟谷地，這里黃河和其分支湟水貫穿大地，河流縱橫，水系資源豐富。群山環抱，地貌奇特，平均海拔為2300 m。依據地形差異可以劃分為川水地區（海拔1650～2300 m）、淺山地區（海拔1800～2800 m）、腦山地區（海拔2700～3200 m）［2］。從土族傳統村落選址的空間分布來看，土族傳統村落大多選址在河湟地區的淺山與腦山地帶（見圖1）。

1.3.1 依山傍水

土族傳統村落大部分依山傍水而建，其村落選址借助山地抵御風寒、冰雹等自然災害，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民居建筑順應地形地貌，建筑一般背靠大山，面向陽面。同時，土族傳統村落大多選址于臨近水源的地理區位。村落中的水源補給主要來自雨雪降水、冰山融水以及地下泉水。村落選址臨近河流，而不緊挨河流，既滿足生活、生產用水的需要，又不會受到自然洪水災害的侵襲。

例如，淺山區的紅崖子溝鄉的張家村，其選址背靠唐乎丹山，臨近紅崖子溝河（見圖1），村落與河流之間設有農田。形成了“山—村落—農田—水”的空間格局。東溝鄉大莊村三面環山，村內泉眼密布，大莊河貫穿整個村落。河流附近種植有農田，既能滿足生產需求，又能預防洪澇災害。

1.3.2 半農半牧

土族的祖先是原始游牧民族，主要從事游牧業生產。經過歷代的人口遷徙往來，土族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受到東部漢族農耕文化的深刻影響，逐漸開始從早期的游牧業轉變為農耕生產活動，并逐漸遷居到高山與河谷的中間地帶——淺山和腦山地區。如今，大多數土族村落主要從事半農半牧的生活方式，既有別于高山游牧的藏族，又有別于川水農耕的漢族和回族。

2 土族傳統村落景觀特質

歷代以來，土族世居的河湟地區就是一個民族、宗教、文化習俗長期碰撞的多元匯聚地區，歷史上的人口遷徙往來，影響著這里的文化圈層。中原儒家文化、藏傳佛教文化以及民間道教信仰在這里交匯交融，共生并存［3］。在歷代交往交流過程中，土族人居環境深受漢、藏兩大主流文化的影響，但并未被如此強有力的文化淹沒，而是兼容并蓄，吸納多民族的傳統文化，促成了土族獨有的文化特質。

2.1 宗教景觀特質——多元并存共生

土族村落中宗教景觀形成了豐富多元的民間信仰體系，呈現出以藏傳佛教為主體，道教、薩滿教等多元共存的特征［4］。隨著藏傳佛教的不斷滲透，土族村落中基本設有藏式白塔、崩康、喇嘛廟、煨桑爐等宗教文化景觀。同時，受道教文化的影響，在東溝鄉的大莊村廣福寺內供有龍王神轎，大殿墻壁上也貼有永樂宮的壁畫圖片［5］。部分村民在民居內的堂屋墻壁上會掛灶神、財神或福祿壽三星圖。此外，在民和縣的三川地區，二郎神信仰也十分普遍，村落均建有龍王廟。

在土族村落還能看到原始薩滿教的遺風，土族崇尚山神信仰，并在聚落選址附近的山上修建鄂博。有些村界附近還常修有“宕不拉”，即高約數丈、形似圓錐形土墩子，據稱它可為村寨抵御冰雹，護佑人丁興旺。大多數土族村落設有村廟，有的建于村中心，有的建于村落高處。廟內供奉著當地村落的保護神，是村落的精神文化空間［6］。

例如，受道教的影響，張家村內設置了龍王廟，供奉著龍王。此外，寺廟內屋檐掛有藏傳佛教經幡［7］。其寺廟空間內外體現了道教和藏傳佛教文化的多元并存共生。

土族村落文化景觀還受農耕文化的影響，吸收了漢族中原農耕文化，人居環境也相應出現了體現農耕文化的空間節點，如村落的打麥場，此文化景觀一直延續至今。打麥場是村落的公共空間，一般設在民居前或者靠近村落中心的位置，還有河流附近的用于磨制農作物的水磨坊等。

2.2 水景特質——設施類型多樣

隨著中原農耕文化的大量引入，土族村民對水的利用具有自身特色。水磨坊、水動力轉經筒等農耕文化的產物相應出現在土族村落景觀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文化價值，是土族村落農耕文化的象征。

以互助縣東溝鄉大莊村為例，水磨坊設在村內的大莊河河流之上，依據水流動能促使水磨轉動，以完成磨谷物工作。除了借助水動力來磨制谷物外，大莊村村民還利用水動力開展宗教文化活動。例如，水動力轉經筒，建筑內含有三個轉經筒，分別代表財運、事運和長壽，當轉經筒借助水流的動力轉動時，村民們在煨桑爐前念經祈福，以保佑健康平安。另外，大莊村的村民還保護村內的黑泉泉眼。

除了以上景觀設施外，在淺山區的紅崖子溝鄉張家村，土族村民為滿足農業灌溉的需求，在村落開鑿了許多水渠來引水灌渠，將河水引至村內，滿足村民生活、生產的需要［7］。總之，土族村落水景設施類型豐富多樣，實現了農耕文化和宗教文化的相互交融，和諧共生。

2.3 民居景觀特質——建筑內外體現多元文化元素

土族民居也體現了多元文化互融的特點。土族莊廓民居是多種文化相互融合共同作用的結果，民居內部空間布局深受漢、藏、羌和蒙古文化的影響，且民居建筑形式同時具有漢族合院式建筑和羌族碉房式建筑的特征［2］。土族傳統莊廓四方平正，院墻多夯土而成。

受藏傳佛教的影響，土族村民在庭院內常設置“中宮”，以打造庭院環境，中宮前一般安置有煨桑爐，受漢、藏文化的影響，煨桑爐一般還分為漢式雙坡頂房型和藏式煨桑爐橢圓形屋頂。在室內，土族村民會專辟一間供奉家佛的房間，如佛堂。受到漢文化的影響，土族門樓形態也與其他民族不同，如藏族民居門樓多為平頂，土族門樓則多為坡頂［2］。

在游牧文化與農耕文化影響下的土族民居會在院落一面設有牲畜棚圈，在屋頂，村民們則利用木梯架于房檐到房頂晾曬農作物。土族傳統莊廓多建有二層角樓，有的設為佛堂，有的設為谷物儲藏室。

與此同時，室內裝飾也深受中原漢族儒家文化的影響，在土族傳統莊廓大門兩邊上裝飾有對聯、雀替上有各式各樣的牡丹花與“暗八仙”的器物圖案，有的莊廓院落內還裝飾有藏傳佛教傳統圖案“八吉祥”的圖案。如今，土族民居建筑多以磚木結構為主，傳統莊廓大門的木雕裝飾已逐漸丟失，現代民居中大多引入綠色建筑、玻璃暖廊等，逐漸成為當地的新風貌。

3 土族傳統村落更新的規劃設計策略

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村莊建設無序擴張，而土族傳統村落位于西北經濟發展落后地區，傳統村落更是缺乏科學指導，原始風貌逐漸衰落與消亡，土族村落整體風貌及特色遭到破壞。基于土族傳統村落選址及景觀特質，提出以下幾點適宜性規劃設計策略。

3.1 傳統村落保護與周邊環境相協調

在更新建設中，須結合土族傳統村落自身選址特色，與村落周邊地理環境相協調。如五十鎮的寺灘村位于海拔較高的腦山區，地勢起伏較大，在更新建設時應控制周邊新建建筑的高度和體量。同時，盡量不在地形起伏較大的區域做較大改動，遵循土族傳統村落選址依山傍水的特征。

3.2 傳統景觀設施的活化利用

土族村落傳統文化景觀設施多式多樣，水磨坊作為土族受農耕文化影響的活態歷史產物，應得到利用。如互助縣東溝鄉大莊村生態資源豐富，其中水景文化設施水磨坊和水動力轉經筒的利用均離不開河道，在規劃設計時應與周邊水環境相協調，可在河流附近設計一些水景，為傳統資源注入新的生命力。

另外，可鼓勵開發生態觀光旅游，舉辦傳統農耕設施體驗活動。須對已破損的設施進行修補，適當融入宗教文化符號，如藏傳佛教傳統“八吉祥”圖案等。由此，可積極開展并鼓勵游客觀光體驗當地的傳統宗教活動，提升文化認知度，增加村民收入，進而激發村民保護傳統景觀設施的意識。這有利于保護土族村落的傳統文化特質。

3.3 傳統民居活態設計

在民居更新過程中，結合土族半農半牧的生產方式與當地的氣候條件，宜采用平屋頂晾曬谷物。可設置一些玻璃暖廊充分利用當地的太陽能資源，同時起到一定的保溫作用。在傳統民居院落中常有煨桑爐、中宮、佛堂等精神文化空間，應對其進行一定的保留優化。

同時，當地傳統土木結構建筑中的木雕門樓具有濃厚的土族特色和較高的文化價值，對民居活化更新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應鼓勵村民參與民居設計，尊重村民的生活訴求，給傳統民居注入新的活力。此外，還可在具備一定旅游資源的村落建設民宿、會所、展館等，帶動土族盤繡、土族服飾、土族婚禮等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的傳承與宣傳，有效利用各類資源。

4 結語

土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吸收了周邊民族的大量優秀文化。土族傳統村落承載著土族獨特的歷史文化，形成了其自身獨有的發展規律和景觀特質，是甘青民族走廊典型的民族村落類型。自2012年開展的中國傳統村落名錄建設，土族傳統村落已有多個入選。當前的傳統村落保護與更新建設工作仍存在眾多問題和挑戰，本研究對當前土族民族文化保護發展和當地傳統村落的更新建設提出了相關建議，以供參考。

參考文獻：

［1］ 丁柏峰.河湟文化圈的形成歷史與特征［J］.青海師范大學學報，2007（6）：68-71.

［2］ 崔文河.青海鄉土民居更新適宜性設計方法研究［M］.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2018：41-46.

［3］ 祁進玉.群體身份與多元認同：基于三個土族社區的人類學對比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125-140.

［4］ 徐長菊.以藏傳佛教為主體的土族民間多元宗教信仰［D］.蘭州：西北民族大學，2005.

［5］ 李志農，丁柏峰.青海互助縣大莊村調查［M］.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2004：395-396.

［6］ 鄂崇榮.關于土族民間信仰及習慣法的人類學分析［J］.青海民族學院學報，2007（4）：48-52.

［7］ 陳振東.基于民族文化傳承下青海土族張家村空間格局與景觀設施研究［D］.西安：西安建筑科技大學，2020.

作者簡介：鄭美婷（1997—），女，陜西咸陽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民族聚落。

崔文河（1978—），男，江蘇徐州人，博士，教授，研究方

向：文化景觀營建歷史與理論、民族營建文化的保護與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