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保護研究

摘要：隨著中國經濟的不斷發展，我國與國際社會的經濟交往方式愈加多樣化，由此，民間文學藝術的重要性開始逐步顯現，隨之而來的是國家與國際組織對民間文學藝術日漸強化的保護意識。在20世紀50年代，就有人提出了關于保護民間文學藝術的主張，此后應當如何運用法律手段實現對民間文學藝術的保護，此類話題的熱度越來越高，直至21世紀，關于民間文學的法律保護開始受到我國法學界的廣泛關注。我國作為歷史悠久的文化大國，擁有深厚的民間文學藝術底蘊，但由于有效保護的缺失，大量的珍稀民間文學藝術或在歷史的長河中流失，或被不當商業活動利用，實務中關于民間文學藝術的訴訟數量也日益增長，因此，通過法律手段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不僅是國際化經濟交往中的需求，還是對我國民間文學藝術保護需求的回應。基于此，文章探析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保護。

關鍵詞：民間文學藝術；知識產權；著作權；法律保護

中圖分類號：D92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10-0-03

司法實踐中關于民間文學藝術的訴訟案件數量與日俱增，針對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保護已經刻不容緩。為了解決實務中的現實問題，亟須對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保護問題展開討論，伴隨著民間文學藝術的經濟價值不斷被發掘，勢必會不斷產生新的訴訟糾紛，面對這一無法避免的社會現實，法律必須給出回應。

1 民間文學藝術的相關概念

1.1 民間文學藝術的源起

“民間文學藝術”一詞源于英文中的“folklore”，最早被翻譯為“民俗”，其后被我國民俗學界引進，但民俗學項下的意義更為廣泛，不僅包括民間物質文化，還囊括社會習慣和民間風俗，如神話傳說、民間故事、坊間歌謠等。從狹義角度而言，民間文學藝術僅屬于文學藝術領域，因此只有包含“文學”“藝術”等元素的創作才是具有審美意義的作品。而不具有文學藝術元素的創作，如宗教信仰、社會迷信等，則不屬于民間文學藝術領域的范疇。前述標準對廣義的民間文學藝術和狹義的民間文學藝術進行了區分［1］。聚焦于我國法學領域，民間文學藝術應當是狹義的，因為狹義的、具有審美價值的民間文學藝術基于智力活動產生，是加工后誕生的具有創造性和保護價值的知識產品，其被個體或群體創造，也被認為反映了個體或群體的情感或思想，此類文學、藝術創造通過被模仿、被傳授或其他手段流傳至今，逐漸成為群體文化的客觀表現形式。正因如此，此類民間文學藝術亟須得到法律保護，本文討論的對象主要為狹義范圍內的民間文學藝術。

1.2 民間文學藝術的特征

民間文學藝術的特征之一是區域群體性。其作為人類文化、社會習俗、思想、生活習慣的客觀載體，由特定時間、空間內的群體創造，由于生存空間和生活時間的重合，民間文學藝術有了共通性，致使民間文學藝術具有區域群體性的特征。但群體創造并不意味著對個性化的排斥，實際上正是由于其表達形式和表達思想源于特定群體，才使得這一創造具有了獨特性，不同時期、不同地域的民間文學藝術具有天然的個體性。正是其群體性和個體性的相互交融，才促進了民間文學藝術的發展和傳承。

民間文學藝術除了具有區域群體性和個體性特征，還具備傳承性。民間文學藝術的生命并非被人為創造出來后便終結，而是基于社會生活的發展，通過人們口述、言傳、實踐的方式傳承，是歷經時間的沉淀流傳下來的智力成果。這是一個不斷循環往復的過程，正是由于其不斷在傳承中發展，民間文學藝術擁有了變化性。

發展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從形成至被社會認可，直至被流傳。在這一漫長的過程中，民間文學藝術不可能一成不變，只有在發展的過程中不斷推陳出新，才能流傳至今。此外，民間文學藝術也具有發展性，特定區域內的民間文學藝術若想被傳承發展，就必須受到多數人的接納和認可，但由于時空的差異，不同區域、不同時代的人有不同的審美觀念和認同標準，所以民間文學藝術需要在傳播的過程中不斷發展［2］。

1.3 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保護現狀

我國現今的著作權法律機制致使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法律保護的理論與實務存在脫軌現象。不僅如此，司法實踐中還缺乏客觀、統一、準確的判決標準。實務中，法官通常將《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下簡稱《著作權法》）的第三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的第二條作為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認定標準，同時將前者的第六條和第十條作為其權利的法律依據。但將原則性的法律規定作為裁判標準，不能真正解決民間文學藝術的現實侵權問題，而且著作權法保護模式與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存在諸多不契合的地方。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保護未達到理想狀態，造成了大量珍稀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流失甚至消亡，這對我國傳統文化是巨大的打擊。

2 著作權法保護民間文學藝術面臨的問題

2.1 立法不完善

民間文學藝術的特征決定了其屬于歷史文化遺產的范疇，其承載的思想映襯出歷史的痕跡，具有一定的歷史價值和法律保護意義，《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中也體現了對民間文學藝術明確的保護態度。然而，雖然1990年的《著作權法》第六條中規定了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著作權保護方式將由國務院另作規定，這一規定將民間文學藝術納入了知識產權的保護范疇，于2001年修訂后的《著作權法》不僅將“雜技藝術作品”增設為保護對象，還保留了修訂前的第六條規定，但是迄今為止，該條規定尚未出臺。除《著作權法》外，1997年國務院還發布了《傳統工藝美術保護條例》，主張對傳統工藝美術通過法律進行保護，一些地方也相繼出臺了地方性法規，即《民族民間傳統文化保護條例》。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其本質并非法律，而是行政法規，因此不足以支撐起保護民間文學藝術知識產權的法律制度。

2.2 權利主體不明確

首先，不同于著作權法針對具體作者進行保護的模式，民間文學藝術由于具有傳承性和發展性，隨著時代的更迭，不斷發生流變，如音樂表演、舞蹈表演、詩詞歌賦等，所以明確誰是真正的創作者便成了棘手的難題。

其次，著作權保護通常適用于固態的、物質的、被認為可控制的客觀載體。

再次，保護期限難以確定，因為相較于非物質性的智慧成果，物質性的智慧成果可以追溯其創作者，進而確定創作者的生命周期，借此明確保護期限，但民間文學藝術難以確定作者和具體保護期限［3］。

最后，著作權的保護是建立在財產權概念的基礎上，但是對民間文學藝術的創作者而言，其并未將所創作的作品作為自己的私有物，因此不存在與之相對應的財產性權利。

2.3 保護期限存在矛盾

我國之所以將具有首創性、獨創性的表達方式作為《著作權法》的保護對象，是因為創作者是具有法律主體地位的權利主體，其本質是對作者本人合法權益進行保護，但并非不限期的保護，而是需要針對這一合法權益附加時間規定，創作者的作品表達需要有明確的發表時間。基于這一時間，《著作權法》才能明確針對創作者的保護期限。然而，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而是一個長期的、動態的過程，且在發展過程中還會不斷發生變化，因此無法在這個過程中界定其形成或發表的具體時間，導致現實與法律條文不相協調的現象出現。

3 民間文學藝術法律保護的現實出路

3.1 建立健全法律制度

法律的生命力不只在于解釋，還在于實施，若想解決民間文學藝術的侵權糾紛問題，首先必須完善我國民間文學藝術的私法保護制度。關于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法律規范，我國僅有一條原則性規定，這是遠遠不夠的。《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保護條例》久未出臺，究其原因在于立法機關與學界尚未形成一致結論，公有領域和專有領域的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缺乏一個清晰的邊界，保護程度的不明確將會導致司法機關處理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侵權糾紛時出現公私不分的問題。而且諸多學者、專家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權利主客體、權利內容、保護期限的確定也眾說紛紜，如今仍存在較大分歧。一些學者認為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權利內容無異于一般的、普通的作品，同樣包含鄰接權和轉讓權，而另一些學者則主張其權利內容與一般作品存在較大差異，否認其質押權的存在［4］。

我國早期的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多依靠公法制度，如依據地方出臺的地方性法規進行規制，但是司法實踐中以這些地發性法規作為解決糾紛的依據，稍顯力不從心。因此針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設計專門的法律制度是基于現實的需求。建立完善的法律制度不僅能解決地方性法規法律效力較弱、適用范圍較小的問題，還能為司法實踐提供客觀、統一、具體的裁判標準。

針對我國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相關立法，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出發。其一，學界加快針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概念、權利主客體、保護期限等理論問題的研究，盡早得出較為統一的結論，以推動相關法律出臺。其二，借鑒國外先進立法經驗，與我國的司法實踐和基本國情相結合，進而決定我國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模式。其三，完善著作權法，可以通過修訂《著作權法》，將民間文學藝術納入權利主體的范圍，同時還要保護個人在民間文學藝術創作中的合法權利，以此促進其發展與創新［5］。

3.2 明確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權利內容

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權利內容是明確其保護范圍的前提和基礎，也是民間文學藝術法律關系里的重要內容，明確其權利內容可以為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提供一個強有力的屏障。針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權利內容，學界現有以下幾種觀點：一些學者認為僅包含人身權利，這一觀點與一些阿拉伯國家的觀點類似；另一些學者認為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應享有和其他作品同等的權利內容，即除了人身權利外，還應包括財產權利，巴拿馬等國采取此類觀點；還有一些學者主張民間文學藝術作品不完全等同于一般作品，其中包括人身權利和財產權利，但財產權利不包括轉讓權、鄰接權和質押權。我國2014年曾出臺過《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保護條例（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征求意見稿》），采用了這種觀點，但是并無兜底性條款，因此難以應對將來可能會出現的狀況。本文認為權利主體內容除了人身權利和財產權利外，還應增加兜底性規定［6］。理由如下。

其一，普通作品的作者擁有署名權，極具民族文化代表意義的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其作者同樣有權表明其來源，而他人使用時則應注明出處。

其二，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權利人應當享有通過表演形式獲得報酬的權利，但不應賦予其轉讓權和質押權，這一結論不僅是基于現實性和可行性總結的。若權利人擁有前述兩項財產權，將違背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宗旨，因為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并非個人的智慧成果，而是由特定的群體創作的，不僅代表了集體智慧，還代表了特定族群的文化理念、價值追求和思想。國家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目的在于鼓勵其發展創新，而非保護其任意轉讓的權利。更何況就實際情況而言，其實施難度較大，無益于民間文學藝術的發展。

其三，《征求意見稿》第六條屬于規則主義條款，并不完善。由于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并非靜態的，而是伴隨著時間流逝不斷發展、不斷創新的，所以可以通過混合式條款加上兜底性條款的立法模式，為未知的將來預留保護空間。

3.3 加強關于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教育

當前我國關于民間文學藝術和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法律宣傳、法律教育都較為匱乏，加強法律宣傳教育不僅可以增強權利人的權利意識和維權意識，還可借此向廣大公眾普及相關法律知識，輸出維權意識和守法意識，以促進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發展。關于應當如何加強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宣傳與教育，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入手。

其一，拓展民間文學藝術的宣傳角度，強調對法律、法規的宣傳，通過對公眾開展普法宣傳教育，讓特定群體樹立權利意識，使之在相關權利遭受他人侵犯時，可以及時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同時也可以使其他群體意識到侵犯他人權益將承擔什么樣的后果，進而約束自己的行為。

其二，加大宣傳力度，充分利用互聯網時代的新媒體平臺，同時也不能忽略報紙、廣播等傳統媒體，通過更多樣化、更廣泛的傳播手段加大法律宣傳力度。

其三，加大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校園教育力度，在中小學開設相關課程，在大學里可開設有關民間文學藝術的選修課，以激發在校學生對民間文學藝術的興趣，調動其傳承民間優秀文學藝術的積極性，從而實現推動民間文學藝術發展的目標。

4 結語

現有的著作權保護制度不足以承載起對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保護責任，法律并非萬能的，不存在可以適用于所有現實情況的法律制度，但不能就此因噎廢食，應當依照民間文學藝術的特性，建立起既能使之受到完善法律保護、又能促進其傳承發展的法律制度，以此作為法律對現實的回應。

參考文獻：

［1］ 黃玉燁.我國民間文學藝術的特別權利保護模式［J］.法學，2009（8）：119-126.

［2］ 張耕.論民間文學藝術版權主體制度之構建［J］.中國法學，2008（3）：55-64.

［3］ 張今.民間文學藝術保護的法律思考兼評烏蘇里船歌案［J］.法律適用，2003（11）：66-67，80.

［4］ 趙蓉，劉曉霞.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法律保護［J］.法學，2003（10）：50-55.

［5］ 邱平榮，李勇軍.論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著作權保護［J］.江淮論壇，2003（4）：46-52，45.

［6］ 張革新.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權屬問題探析［J］.知識產權，2003（2）：48-50.

作者簡介：覃鳳茹（1997—），女，貴州遵義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知識產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