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是好日

呂紅娟

友人來家里，帶了一盒月餅，四枚，赤橙黃綠，擺在白瓷盤子里。

每年過中秋節，于月下置一小桌，一碟素月餅，一壺清茶足矣。

姆媽過中秋節，還要擺一盤柿子。事事如意，討個好口彩嘛。姆媽是個傳統婦人，在這些節日上極其講究，一絲不茍。

小時候過中秋，一枚大月餅切成四塊，一人一塊。真垂涎那整枚月餅啊，因為分到的那么一塊，咂摸了一下嘴巴就沒有了。只覺那整枚月餅滋味孤絕，天下無雙。

中秋節一過，姆媽買了打折的月餅，每人一枚，月餅吃起來硬邦邦的，一點兒也不好吃了。

離中秋節還有一個月，小城烘焙店的月餅已經爭先恐后上市。什么巧克力月餅、奶黃流心月餅、蛋黃蓮蓉月餅、丹桂乳酪月餅、堅果拿鐵月餅、紅酒蔓越莓月餅，單聽名字就令人眼花繚亂。

一枚月餅，做出了無數花樣，簡直像藝術品呢。

友人在微信朋友圈發了老樹的詩與畫：且看一枝花，且吃一杯茶。且做一枕夢，夢里在天涯。友人在杭州開了一家茶館，曰“老樹茶館”，中秋兼做茶月餅。

月餅與茶是良配，飲茶消食，容易生出饑餓，吃一塊甜絲絲的月餅，恰好可以墊墊肚子。吾鄉方言說點心一詞為“墊饑”，實在是恰如其分。

逢到家里請人干活，姆媽仍會端出一盤點心，諸如粽子、蛋糕、餅干，讓師傅墊墊饑。現在干活都包工了，師傅自個兒帶了點心。姆媽不管，姆媽說那顯得忒沒有人情了，沒有這樣待人的。人家來家里干活，怎么說都要好好招待人家才是。

姆媽仍用從前招待鄉下石匠、瓦匠的恭敬勁兒，招待裝修師傅。

前兩天，家里請工人在院子里鋪幾塊石板，姆媽招待師傅一人一枚素月餅。姆媽喜食素月餅。姆媽和外婆越來越像了。姆媽說，素月餅好吃呢。中秋節，啥也別送，就給我送素月餅吧。

姆媽過日子節儉、樸素、知足，從不向人索取什么。亦從不與人起過一次爭執，紅過一回臉。

姆媽說，吃虧是福。

姆媽臉團團的，有著菩薩面相。

天上圓月，人間佳節。

若時時葆有一顆素凈、恬淡、克己、敬人之心，則日日是好日，天天是良辰。

編輯/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