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莫名的自我傷害發生之后……

張玉群

被心理委員緊急拉到心理輔導室的男生

一天，高二心理委員林峰（化名）拉著同學李志（化名）來到心理輔導室。林峰對李志說：“你跟老師說，你為什么買刀。”沒等李志回答，林峰又轉向我，“老師，李志說他自殘過，我剛剛又看到他買刀，你說是不是很危險？”李志沒否認之前的自殘，但強調買刀是為了削水果。為了解李志是否需要進一步干預，我讓他留下來單獨談話。

沒有緣由的自殘

李志平淡敘述：“我從初二開始自殘，每次傷得很輕，以前可能兩周1次，現在大概一周3次。自殘都是無意識的，沒有原因，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不過我從來沒有想過自殺。”

聽起來李志雖然覺得自己行為可控，但也很困惑。

從“樹之家”到“我的家”

意識層面很難解讀的問題，用繪畫的方式走進潛意識是一個很好的途徑，我請李志畫“房樹人”主題畫，他完成后把畫命名為《樹之家》。

圖1? 第一次“房樹人”繪畫

李志說他很喜歡這幅畫，給喜歡程度打7分。我問他還有3分是什么期待，李志咬了咬嘴唇說：“他們不吵架吧！”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他說父母在他三年級的一個晚上吵架到凌晨兩點，大聲喊著要離婚。父母以為他睡著了，其實他沒睡，他還聽到了摔東西的聲音。這么多年他一直假裝不知道那一晚的吵架，也從未問過父母。

擁抱自己，新視角梳理父母關系

李志說這件事就像一塊石頭壓在心底，很沉。我說：“三年級的你躲在被子里假裝睡覺很害怕吧？聽他們吵架、摔東西、說離婚。”李志不停地抹眼淚，我沒有打斷，靜靜地坐在一旁。情緒平復后，李志說他當時因為害怕不敢哭也不敢睜開眼睛，后來又怕說了別人也不懂，所以從來沒敢說出來過。

說出心底的秘密，李志的表情放松了很多。我請他閉上眼睛想象三年級的自己，給那時候的自己一個擁抱。李志想象完感覺很舒服。

釋放情緒后，我請他從桌上選擇三個物品代表自己和家人，用趣味方式來探討父母的關系。他給爸爸、媽媽和自己分別選擇了大膠帶、小膠帶和大白兔奶糖，并解釋說：“媽媽關心我，教我做人的道理，是甜的;爸爸為我遮風擋雨，也是甜的;所以我是甜甜的大白兔。”

師：爸爸和媽媽都在給大白兔“甜”。他們倆之間的關系怎樣？

生：媽媽照顧爸爸，爸爸為媽媽擋雨。（李志用膠帶比劃）

師：他們的關系只有和諧嗎？（我故意把兩個膠帶碰撞了兩下）

生：不吧，也會吵架之類的。

師：吵架一定不好嗎？

李志沉默。我問：“你覺得爸媽吵架好，還是不吵架也不說話好？”他不假思索地說：“那還是吵架吧，說明有話可說。”李志說這些年父母一直吵吵鬧鬧，之前覺得很嚴重，這么一說反而覺得吵是他們溝通的方式，畢竟吵完又回歸正常。

父母的關系有不確定性，但他們對我的愛十分確定

李志說，雖然從新角度理解了父母的“吵”，但仍害怕父母離婚。我理解他的害怕，雖然快長大成人，但仍是受父母保護的孩子，自然擔心父母關系的不穩定。

師：假如父母離婚了，大白兔還會繼續得到甜嗎？

生：會。因為爸爸還是會愛我，媽媽也是。

借助大白兔的具象探討，李志體會到父母即使離婚，對孩子的愛不會改變，會變化的只是他們的“夫妻關系”。我問李志：“他們為什么會選擇解除夫妻關系？”

“幸福吧。”李志思考后無奈地說，“因為害怕他們離婚，我一直在想怎么幫助他們和好，現在看來他們假如要離婚，應該是覺得離婚更適合他們吧，是為了幸福。不過至少現在他們還是覺得在一起幸福。”

最后，我問李志：“之前你說自己不知道為什么自殘，你覺得和剛剛的話題有關嗎？”李志點點頭，然后說以后應該不會再自殘，因為心里沒那么難受了。我們約定一周后見面回訪。

改變心境，愛已悄然在心里流動

一周后李志前來，他眉頭舒展、嘴角上揚，說這周沒有自我傷害，感覺心情也明朗了很多。聽完分享，請他再畫一幅“房樹人”，他說腦海中的畫面和上次一樣，沒有什么變化，但在邀請下還是完成了。

圖2? 第二次“房樹人”繪畫

我把上次的《樹之家》拿出來，問他：“兩幅對比，有什么感覺？”他摸摸頭不好意思地說：“房子去掉了尖頂，和樹融為一體很自然;階梯變矮，回家更容易了;還有……我們一家人手牽在一起了。”

“感謝心理委員的誤會，讓我收獲很多。”李志開心地說，“所謂的秘密說出來也沒什么大不了，憋在心里會讓自己鉆牛角尖，說出來了反而輕松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學到了新的視角看問題，比如爭吵也是一種溝通，不一定會有嚴重后果。爸媽會不會離婚我不用擔心，畢竟他們愛我是肯定的，至于他們的關系……他們幸福才好。”

編輯/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