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傳統故事的動畫改編研究

周楚楚 陳巖

摘要：2022年恰逢中國動畫百年，在輝煌的百年進程中，中國動畫不斷成長，“中國學派”發展成世界動畫中冉冉升起的東方新星。中國動畫多取材于中華傳統文化故事，“國漫崛起”的口號聲浪也日益高漲。傳統故事流傳至今，根植于中華傳統文化，成為國內外動畫工作者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作源泉。文章研究中華傳統故事的動畫改編，以期用觀眾喜愛的動畫形式來更好地講述中國故事，傳播中國文化。

關鍵詞：中華文化；傳統故事；動畫改編

中圖分類號：J95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16-00-03

1 動畫改編來源分析

1.1 歷史人物的挖掘

中國擁有五千年歷史文化，縱觀中國動畫百年發展歷程，誕生了無數具有民族風格的優秀動畫作品。其中有以古代歷史人物為主要創作核心的作品，如《鄭成功》《鄭和下西洋》《大英雄狄青》《戚繼光》《孔子》等。這些動畫作品的出現，使歷史人物“活”了起來，展現了古人保家衛國、為民奮斗的民族大義。

除此之外，我國歷史上的名人還有很多，比如明代醫藥學家李時珍、東晉畫家顧愷之、乾隆時期宮廷玉雕名家朱永泰以及古代著名文學家莊子、孟子、屈原等。這些優秀古人都擁有各自時代的烙印，他們也是中國動畫可以表現的對象，從人到故事，從家國到時代風貌，這些人物在歷史上沒有照片存留，因此采用動畫改編的方式比較合適。

追光動畫將于2023年推出動畫電影《長安三萬里》，導演鄒靖表示，影片內容主要講述李白、高適兩位唐朝大詩人的生平經歷和深厚情誼，以及與他們同時代的很多著名詩人、藝術家和愛國將領等。電影里將會看到這些杰出人物的群像，感受他們的才華和遠大的理想抱負。由此不難看出，當下的中國動畫工作者正在挖掘鮮活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將創作靈感從傳統的神話IP轉向唐詩、宋詞、歌賦等古典歷史文化。

1.2 對鬼神文化的改編

鬼神文化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經典內容。從中國商代的甲骨文以及瑪雅石刻等歷史遺留物中可以發現，自上古時期，人類就信仰“萬物有靈說”，信仰精靈、鬼怪以及日月星辰。在每一個古代中國人心中，都有自己獨一信奉的“神”的存在。與“神”相對的便是專門懲罰做錯事之人的“鬼”，其源于古人對噩夢的恐懼。

中國動畫將目光聚焦于鬼神題材。比如改編自墨香銅臭同名小說的《魔道祖師》與《天官賜福》。魔道祖師的主人公魏無羨是鬼道的創始者，人稱夷陵老祖，其所修道法被稱為“鬼道術法”。中國人自古就認為鬼是不祥之物，集貧賤、悲哀、衰敗、災禍等不幸于一身。因此，書中常言道：“修鬼道者，損身，更損心性。”這也為魏無羨的前生親人慘死、眾叛親離做了鋪墊。

在《天官賜福》這部作品中，最大反派花城是鬼世的領頭人物，而他與謝憐的關系十分密切。曾經謝憐救下了被從空中拋下的花城，自此之后，謝憐就變成了花城活下去的唯一信仰。到后來，花城在戰場上戰死，卻還是塵緣未了，修得鬼術，一路守護謝憐。這兩部充滿本土特色的動畫作品在收獲本國動畫迷的同時，還相繼推出了日語吹替版，輸出海外，在國外也收獲了許多好評。魏無羨、藍忘機頻頻出圈，掀起國內外的二創熱潮。上述兩部動畫作品都已經被改編成真人電視劇，可見其市場分量。正是這些鮮活的人物加上充滿民俗氣息的故事情節，使其成為現象級動畫作品。

1.3 對中國精神的傳承

中國五千年的優秀歷史文化，與中國精神一脈相承。近幾年依據中華傳統故事改編的優秀動畫作品，亦體現了對中國精神的弘揚與傳承。

《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中齊天大圣的威武神韻精神從87版《西游記》中延續至今，孫悟空已經成為典型的中國英雄形象。《雄獅少年》中，主人公阿娟一行人不甘窘困人生，不愿做病貓，開始接觸中國傳統文化舞獅，實現了逆襲。電影通過對底層小人物的真實剖析，引起了觀眾共鳴，傳遞出“勇敢追夢，就能創造奇跡”這一情感內核。《寶蓮燈》中努力尋找寶蓮燈救出母親的沉香、《青蛇劫起》中小青與小白的姐妹情緣，這些血濃于水的人物情感是極具中國特色的，也是人類普遍共有的情感。

除此之外，《風語咒》中對中國傳統“俠義”精神的傳承體現在主人公等一行人“俠嵐”身份的印記之中。“俠義”精神在中華民族精神中占據著很重要的位置，清代長篇小說《三俠五義》正式開啟了以“俠義”為核心精神的中國書寫，后起的武俠小說紛至沓來，廣受國人喜愛和推崇。

好的文藝作品就像藍天上的陽光、春季里的清風，能夠啟迪思想、陶冶情操，掃除頹廢萎靡之風。中國精神根植于中華傳統文化，為中國動畫創作注入源源不斷的生機。

2 動畫改編特征分析

2.1 “東方朋克”式審美風格

“賽博朋克”概念的提出始于科幻作家布魯斯的科幻小說《神經漫游者》。《新神榜：楊戩》與《新神榜：哪吒重生》兩部作品都運用了賽博朋克的藝術風格。《新神榜：哪吒重生》這部作品是基于傳統神話IP的新時代改編。因此，影片呈現出古今混搭的整體風格，但更偏重現代化，這被許多學者稱為“新國潮”與“東方朋克”。導演趙霽強調，故事背景設定在一個接近民國上海的工業化和貧富懸殊的城市里，為觀眾塑造了一個具有反抗精神和正義感、不同于以往任何既有哪吒形象的主人公李云祥。

其后推出的《新神榜：楊戩》對“東方朋克”的塑造則主要體現在對主人公楊戩等人的生活場景構建中，即“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這句詩對應的仙界。在《新神榜：楊戩》中，蓬萊、方壺、瀛洲三大仙島構成仙界本身，極具“東方朋克”式的審美特色。影片藝術總監表示，這三大仙島的美術風格結合了秦漢、魏晉南北朝的建筑特點，使用了從建模到渲染等煩瑣的動畫制作程序，才得以產生縹緲仙境。影片中的三座仙島均來自中國古代神話故事，可以參考的文獻資料不多。因此，影片創作者在原始文本的基礎上進行了改編，從中國古代建筑中找尋創作靈感，嚴格把關劇情。追光動畫向來以古典美學結合后現代設計聞名于業界。《新神榜：楊戩》延續了《新神榜：哪吒重生》的“東方朋克”式審美風格，比如楊戩一行人駕駛飛船、空中快艇等頗具未來風格的工具穿梭隧道等畫面，將神話世界與未來時空進行了充分結合，讓人耳目一新［1］。

2.2 注重意境氛圍的營造

中國自古以來一直追求對意境的描摹，意境是藝術作品中描寫的生活場景與創作者的思想情感交融并進而形成的藝術世界。“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自古以來，文人雅客就為中國的山水所陶醉。作為視聽藝術的中國動畫作品，肩負著描摹中式意境的任務。動畫作品中對意境的再現，變成了形神兼具的藝術展現。

孔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也。”意思是文藝作品的創作既要重視形式，又要重視內容，切勿讓形式高于內容，好的內容也需要有好的形式進行敘事與表達。比如《中國唱詩班》的每一幀畫面都代表了真正的中國靈魂與中國意境。如詩一般的《中國唱詩班》帶給觀眾不一樣的體驗，它的畫面能讓人靜心，真正感受到中華之美。這些意境營造在熱門動畫電影中也有運用，比如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當哪吒進入太乙真人的畫中后，美術導演巧妙運用中式山水風格，打造了重影疊嶂、意境優美的畫面，花費四個月打造的這個場景獲贊無數。《新神榜：楊戩》中楊戩被其師傅收進水墨太極圖中，兩人在水墨太極圖中的打斗場面，不禁讓人聯想到張藝謀導演的電影作品《影》，人物在陰陽相生的太極圖中翩翩起舞。

2.3 具有中國特色的影像符號

中國風作為形成于中華傳統文化基礎之上的中國風格，被許多影視作品推崇。而動畫這一傳播形式，非常適合展現中國風元素。

《大魚海棠》的海報就具有濃濃的中國風，其使用紅色背景，無論是女主角椿，還是男二號湫，都身著充滿“中國紅”的刺繡衣服。同時，影片中主人公居住的樓房取材自福建土樓，這種古色古香的建筑風格，是在其他國家的動畫作品中找不到的。《風語咒》一開頭就對中國古代神話中的四大惡獸窮奇、饕餮、混沌、梼杌進行介紹，并講述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所代表的俠嵐是與其進行對抗的正派力量，鮮明的中國元素吸引了觀眾眼球。

在動畫片中，無論是角色，還是視覺造型，都象征著一個國家的文化風貌。它們是文化特質的表現符號，也是動畫作品最主要的識別標志。動畫形象與視覺造型的文化符號是悠遠深厚的，以最經典的觀賞視角外化而成。與此同時，動畫形象與造型也由符號產生相應的意義［2］。

3 傳統故事的動畫改編現狀

3.1 《姜子牙》的改編爭議

在近兩年的神話改編IP動畫中，有一部作品的口碑在業界兩極分化，那就是動畫電影《姜子牙》。這部作品的導演很有野心，將影片置于一個宏大的世界觀背景之下，但這樣宏大的價值觀卻因為敘事的不嚴謹，變成了小眾文藝青年的自述。舍一人而救蒼生的觀念是極具現實主義的思考，在影片中，現實主義陣營被元始天尊認同，而姜子牙則充當了既救一人也要救蒼生的活菩薩形象，世間難得兩全法。導演要講述的觀點太多，但敘述又非常簡化，因此，有爭議在所難免。這個爭議讓人聯想到2016年的作品《大魚海棠》，這部作品也難逃價值觀方面的詬病。女主角椿即便是要所有村民受苦，也要舍命拯救當初救下自己性命的鯤。這種心理屬于典型的利己主義，而椿作為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娘，有這種心理稍顯正常，容易讓觀眾接受。但姜子牙作為一個成年男性，需要為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承擔責任。他既想拯救蒼生，又想救下小九，這顯然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觀眾面對這樣一個什么都想要的角色，很難與之產生共鳴，由這一爭議可以看出當下的人們對世界秩序與道德的一種質疑［3］，不再是是與非的一元對立，而是充滿選擇與復雜的二元對立。

3.2 對女性角色的重視

在大部分動畫作品中，導演都更注重塑造男性形象。但在近幾年，女性角色日漸成為國產動畫的敘事主角。比如追光動畫的熱門作品《白蛇：緣起》與《青蛇：劫起》，分別重點描寫了主人公小白與其妹妹小青各自的不同于觀眾原來印象的故事。《雄獅少年》更是塑造了與男主角阿娟同名的女孩阿娟形象，并且給予了女孩阿娟很重要的戲份。

在《新神榜：楊戩》中，女性形象也很突出，比如哮天犬在作品中就被設定成女孩子，與觀眾印象中的哮天犬有很大的反差，性別對調，不同于《西游記》《寶蓮燈》中偶爾不忠的男哮天犬，其與楊戩形影不離。同時，作品還重點描寫了與楊戩母親情同姐妹的婉羅這一形象，她能歌善舞、精通法術，是這部作品中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婉羅作為解鈴人，將沉香與楊戩這對師侄搭橋引線到同一陣營，對抗楊戩師傅所代表的壓制女性的傳統封建思想。最后，楊戩助力沉香劈開華山，救出三圣母，代表新時期動畫創作者對女性角色塑造的重視，提高女性角色的重要性。

3.3 人物弧度的寫實觀照

近幾年的動畫創作普遍體現了對民生觀照的重視，一改以往塑造扁平人物形象的模式。在過去的動畫創作中，反派從頭到尾都是給正派帶來麻煩的存在，他們的身上只有惡，沒有善。比如《葫蘆兄弟》中的蛇精和蝎子精，他們的存在只會危害世間、危害人類。還有《梁山伯與祝英臺》動畫版中的馬文才，他大頭小眼，個子不高，沒有什么學識，被丑化、扁平化，沒有任何閃光點。據了解，馬文才這個人物并沒有說是相貌極其丑陋，本人也不是個純粹的笨蛋，因此動畫中有些刻意為之，使其一無是處，沒有記憶點。而如今的動畫卻將人物弧度延伸至平民寫實觀照。

《風語咒》中的女主角小妖孽從一開始為了拿到假葉讓她尋找的陀螺而接近男主角，到影片后期為了男主角不惜將匕首捅向自己而死去。《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男二號敖丙，他與哪吒是由同一個靈珠轉世，與哪吒相識于海邊，二人一同踢球玩樂，成為要好的朋友。可愛的哪吒與秀氣的敖丙成為一對人見人愛的搭檔。但命運不公，這樣合拍的兩人最終分道揚鑣，進行生死大戰。因此在后期，觀眾對敖丙這個角色是恨不起來的，因為在前期的故事鋪墊中，觀眾知道了他不是純粹的反派，任何人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人心錯綜復雜，不是一個字、一句話就能概括完全的。動畫創作對人物的民生觀照，是其能打動觀眾的一個重要原因。

4 結語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弘揚革命文化，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中國動畫經過百年風霜雪雨，如今發展得如火如荼，希望中國動畫越來越好，中華文化持續熠熠生輝。

參考文獻：

［1］ 李鵬.《新神榜：哪吒重生》：“東方朋克”美學浸潤下的話語建構與共情同構［J］.電影評介，2021（18）：90-92.

［2］ 王瑩瑩，姜浩.符號學原理對中國動畫創作的指導意義［J］.中國電視，2015（6）：96-99.

［3］ 吳穎，焦仕剛.《姜子牙》：后現代主義語境下的神話重構［J］.戲劇之家，2021（16）：146-148.

作者簡介：周楚楚（1998—），女，江蘇徐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電影美學。

陳巖（1979—），男，江蘇徐州人，博士，副教授，系本文通訊作者，研究方向：電影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