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學視角下當代景觀語言設計

劉靜　仇同文

關鍵詞：符號學 景觀設計 地域文化 景觀語言 應用

中圖分類號：TU98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2022）09-0106-03

引言

伴隨中國經濟由高速增長到高質量發展的轉換，人們對生活環境的品質有了更高的要求，同時精神文化、居住環境等各個方面的需求都在日益突出。人們對生活環境的重視，景觀設計逐漸成為當下的熱門職業。英國著名哲學家、美學家比爾茲利曾說過“從廣義上來說，符號學無疑是當代哲學以及其他許多思想領域的最核心的理論之一”[1]。如今，符號學已經發展成為一套成熟的思維系統，而人類生活的環境與符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文化符號也被應用于各式各樣的概念之中。當代景觀設計不僅需要具有一定的實用性和外在形式的美感，還需要運用符號學理論指導景觀設計。設計者可依據景觀的形態、材料和功能等自身結構的表達，向群眾傳遞相應的信息，景觀設計的核心目的是能夠更有效、生動地表達景觀語言，景觀符號是組成景觀語言的重要元素，景觀中的符號如同人類的語言一樣，向接受者傳遞景觀內部蘊含的意義。符號學理論與當代景觀的融合早已成為了景觀設計發展的主旋律。本土文化作為傳統元素組成之一，其中蘊涵著獨具區域特色的藝術魅力，各式各樣的文化符號與當代景觀設計結合，實現區域環境與文化精神的高度配合，運用系統、科學的符號學理論可以更加有依據性、系統性的指導設計，創造更符合人類精神需求的人文環境，建設飽含時代精神、民族文化、生活情感的景觀空間。

一、相關概述及理念

（一）符號

符號是能夠被理解且約定俗成代表某種事物的標記，是輔助記憶表述、傳達和思考的途徑。最開始符號是描繪或刻畫在器物、巖壁等載體上，用簡單的幾何符號描述當時的生活場景和地域風俗，但人類文明不斷進步，“符號”的定義被逐漸充實，在特定空間中可以吸引觀者注意力并且得到認同的符號，會在潛意識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形成美好回憶。景觀符號不僅是美化后的信息傳遞，更是引起情感共鳴的一種媒介。符號本身具有一定的獨特性和經典性，能夠給人帶來美感的享受，空間被開發利用后才會受到觀者的認可和稱頌，傳遞設計者所要表達的文化情感。認識符號深層的涵義，為指導景觀設計發展有重要意義。

（二）符號學

20世紀初期，符號學是索緒爾和皮爾斯成立研究符號的理論學說，皮爾斯認為符號學具有邏輯性和實用性，符號形體是某一事物的表層形式展現，對象是符號形式所要表達的東西，解釋項是符號的內在表達。隨著符號學的廣泛應用，符號的功能也有所提升，從起初人類借助可感物質等載體記錄生活的足跡，到能夠對觀者起到引導作用，這些符號對于人類來說，不只是信息傳遞時的視覺美感，更是情感、精神上的交流，攜帶獨特意義的感知[2]。符號學的價值不僅體現于理論體系內，還是一種構建藝術思想和社會文化景觀風格的表現模式。

（三）符號學與當代景觀設計的關系

在信息全球化的國際背景下，國內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環境意識的提高，當代文明建設中城市景觀建設顯得尤為重要。中國景觀設計行業的快速崛起，受西方文化思潮的影響，許多中國獨有的符號化景觀語言被忽視，盲目追求形式化設計，致使大量千篇一律、缺乏內涵的景觀出現于公眾視野，地域文化特色面臨消失的危險。景觀是在一定區域內自然與人文所呈現的具體現象，是人們可以從視覺、觸覺、心理等方面進行感知的存在。景觀中諸多要素都是符號學的載體表達，其本質和其他符號一樣都著重強調傳遞某種信息的重要性，將本土符號化的精髓吸納到景觀設計之中。例如我們看到五四廣場上“五月的風”是青島的象征符號，鮮紅色螺旋上升的外觀，能夠令人感受到強烈的愛國主義基調和全民族的力量。而正是類似于這種具有一定辨識度、融入歷史文脈的符號化景觀語言，使得景觀設計的價值和功能進一步發生裂變和升華。中國當代景觀需要以保持中西方文化獨立性為前提，吸納本土經典符號化景觀語言，實現設計中地域文化與環境特征的完美結合。

二、符號學理論中景觀語言的因素

（一）符號間景觀語言的結構關系

美國景觀建筑學安·惠斯頓·斯本教授曾在《景觀的語言》一書中提到“‘景觀的語言是所有生物的母語，人類早在學會用語言來描述自己的故事之前，就已經開始嘗試著閱讀自己所生活周邊的景觀”。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是由千萬符號元素匯聚在一起，從而構成景觀語言的表達方式[3]。景觀語言的結構關系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外在形式的語言表達，這種表現形式人們可以直觀看到，沒有雜念的表面結構，所傳遞給接受者的感知具有極強的表義性;另一種是色彩語言的表達，不同顏色的運用刺激人視覺感受，間接影響人的心理和情感活動。大多數紀念性景觀設計中，多以直線、白色、黑色等可以令觀者感受到莊嚴、嚴肅、追思的氣氛。各符號間的結構關系就像是人與事物之間的黏合劑，組合符號的排列方式、顏色、材質和肌理等方面的不同，都會導致景觀語言傳達的含義發生改變，設計中所呈現的景觀空間感受也會隨之發生變化。

（二）景觀語言符號的大眾文化表現

景觀設計中最常見的就是傳遞大眾文化，不管是中國古典園林還是當代城市建設，說到底都是為了滿足人們生理或心理需求而設計的景觀。受不同的氣候風貌、生活環境和地域情感的影響，每個地區都有自己特定的歷史文化，景觀符號就已經呈現出對歷史的記錄性和大眾傳承性。設計師根據場地資源去塑造景觀語言設計，創造適合的語境向接受者展現所想弘揚的思想情感[4]。如今互聯網時代下，更容易深受大眾喜愛的景觀設計往往更加偏向景觀語言文化情感的創新性、時代性以及民眾性。大眾文化的表現是至關重要的文化符號，結合技術方法將符號原型加以利用傳承，加強景觀設計方法探索的重要性，設計出人們喜聞樂見的景觀空間。

（三）符號學理論下景觀語言設計存在問題

人類溝通交流離不開語言表達，語言傳達的過程可能會受到傳播方式或語境的不同，導致接收者有不同的理解。景觀符號具有語言的所有特性。首先，景觀設計師根據人們不同的需求將文化符號轉變為客觀存在的物質，但設計中的部分設計理念可能不會被大眾完全理解。其次，景觀設計表達在傳遞的過程中，絕大多數會受到接受者文化程度、固有觀念、分析能力、審美取向等多方面潛移默化的影響。最后，受外界多種因素的干擾，國外設計潮流沖擊，景觀語言缺乏中國味道，導致觀者不能產生認同感和歸屬感。在符號學理論下，只有景觀語言設計保持具有原創性、代表性的景觀符號，才能引起大部分人的情感共鳴和共同體驗，讓觀者在設計中找到心靈的傾訴點和契合點。

三、當代景觀設計融入符號學的必要性

（一）打造城市文化名片的必然選擇

任何一座城市都有各自鮮明的歷史文脈，滋養人們的靈魂，是一座城市獨具特色的印記。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注重文明傳承、文化延續，讓城市留下記憶”[5]。對地域特色文化的挖掘與運用是打破景觀設計同質化、突顯地方差異的必然選擇，追求形式和速度的“粗放型”設計已成為過去式，對文化符號的理解與運用已經進入“精細化”時代。打造城市文化名片需要從每個空間的細微處做起，將符號化城市亮點匯聚成地方景觀名片，重塑空間肌理。最大程度地展現時代特征和文化自信，設計創造景觀語言更多的可能性，充分發揮符號學理論在當代景觀語言設計的指導作用，堅定城市文化自信，讓中國景觀弘揚中國故事。

（二）文化符號是景觀語言設計優化的重要切入點

城市文化是人類文明發展的產物和載體，欣賞城市中具有代表性的景觀空間是最直觀、快速了解城市文化的途徑。隨著中國實力的不斷增強，政府開始重視城市更新改造，大部分改造項目效果并不顯著，其中常見的改造設計，是對現有破損事物進行修補、置換或增加。設計中符號化思維的缺失，導致形態上的雷同、單一堆砌，最終呈現的景觀語言會缺乏持久性魅力。符號學理論體系下，將城市文化轉化為景觀語言的重要資源，能夠最大程度激發人們意識，快速拉近人與人、景觀之間的互動關系。如今越來越多蘊含中國歷史文化的國潮設計走入人們的視野，這些設計是經過時間的積累、磨合以及人類的喜愛程度，成為最有地域標志性的文化符號。因此，以文化符號為景觀設計切入點，為將來的景觀設計提供較好的思路與創作靈感，從空間的氛圍感之中建設城市景觀，提升特色宜居環境風貌。

（三）城市景觀實現育人功能的現實需要

多元化時代的來臨，人類對環境質量意識逐漸增長，注意力也從景觀形式逐步轉變到設計文化本質和情感交流。景觀設計成為營造生活的一種方式。“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好的景觀設計可以改變人的情緒，不僅可以改善人們的生活環境，還可以緩解工作帶來的壓抑情緒，悄無聲息地影響人的思想品質。在自然生態文化中融入教育性設計，潛移默化地向人們展現自然生態的重要性，灌輸環保符號達到育人、涵養性情的作用。可見，符號學在景觀語言中的融入，能夠讓設計更好地依托城市景觀，尋求文化符號的育人功能，推動人們更好地接觸自然、感受自然，形成可傳承特色文化景觀以及視覺美感的享受。

四、符號學理論下景觀設計中的應用途徑

（一）符號的重復

1.表現形式上的重復

重復是指相同的事物多次或再一次出現于人們的視野之中，符號的重復運用，會使景觀的意象表達更加準確。在景觀設計之前，設計者往往會對項目的概況、場地所在區位、周邊資源以及地域文化進行重點分析，確定可以利用的元素后，將這些傳統文化元素結合一定的設計手法轉換成符合當下審美發展的外在形式，不是簡單照搬，而是有側重點地去表達景觀語言。例如在紅色旅游景觀設計中，設計師會考慮到景觀語言表達的重點是突出莊嚴肅穆、斗志和熱血，設計往往多以線性、色彩和節點結合的空間表達，從而營造參觀者在空間中的視覺感受。大面積的重復使用線性和灰色相結合，突出嚴肅莊嚴的氛圍，塑造景觀語言的秩序感和節奏感;紅色是中國國旗和革命的顏色，在空間中多被用于景觀雕塑或是小品的主體顏色，吸引參觀者的目光，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我們的身旁有許許多多反復出現的景觀符號，它們往往具有增強景觀想要傳遞重點意義的作用。在景觀設計初期提取能夠代表地域的風俗、歷史信仰的文化元素，運用符號的形式對汲取的文化進行充分詮釋[6]。以符號學理論為基礎，將原地域文化環境物質載體或是材料營造作為景觀符號演變。傳承文化符號的核心要素，保存民族文化的種子，促進其在景觀設計下發展，將現代藝術和傳統文化很好地結合，滿足人們精神層面的需求。重復出現的景觀語言符號能夠增強空間塑造的視覺沖擊，以簡便的方式感受景觀語言的表達，引導我們更準確地找到景觀設計中意義傳達的重點。符號形式上的重復使用，對建設適合現代人居住和生活的景觀空間設計有較大的影響。

2.虛擬寓意之美的傳承

經過人類長期的社會實踐，許多事物的用途或社會習慣被公眾所遵守和沿用。事物所象征的寓意是一種抽象的概念，用客觀存在的具體事物來表示某中思想情感的向往，每個被人們約定俗成的事物都有自己獨特且特定的含義和功能。在人們認知能力還沒有像現在一樣完善的時候，便有對先祖、鬼神、生殖和自然等崇拜觀念的產生，人類為了表達自己對崇拜對象的尊重，會使用大量帶有虛擬寓意為主體的文化符號，如人面魚紋盆、巖畫等途徑來傳達內心對美好生活、多子多福的向往。景觀設計中文化符號能夠較好傳承主要有兩類：一是在日常生活中仍然有一定實用價值的;二是在現代社會中實現了由“實用”向“審美”轉變。景觀語言的表達中，物象符號與生活中那些約定俗成的符號相同，有著特定的意義，成為可持續發展傳承特色景觀設計的重要方面，也折射出人們對于景觀設計功能需求之外的審美享受、商業效益。

（二）符號的創新

1.解構手法

“解構”概念來源于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書中的“deconstruction”，意思是對事物進行分解、消解和深層地揭示。法國哲學家德里達在前者的基礎上，進一步深化為“消除”“反積淀”“問題化”等意思，他認為整體結構相對于單個符號的來說更有研究意義。

近幾年，中國景觀建設發展異常迅速處于不斷創新的時代，國內的許多政策都在激勵著人們創新的腳步，我們應充分發揮當代中國文化地位，將獨有的傳統文化發揚下來，避免歷史遺存和文化被同質化、模式化和平庸化，而景觀中符號的解構可以促進設計跟上時代的步伐。解構分解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符號分解，把原本的符號元素進行分解，提取出最基礎且有代表性的形態，作為景觀語言再生的依據;另一種是意義分解，是將原符號的內涵意義加以解構想象，實現設計空間表達上的多樣化[7]。當代李閩的剪紙作品，強調手段創新，形式移植，通過多層疊加的方法使剪紙作品造型逼真，空間深邃，體積厚重達到油畫的效果，這種形式的剪紙已占據大半國內剪紙藝術的市場;當代藝術家梁長勝，把民間剪紙藝術的符號元素在形式、內容等方面徹底從傳統文化中剝離出來，僅將其作為現代藝術觀點表達的手段，創作出現代抽象藝術作品。

景觀的解構是將傳統設計符號固有的形態和意義打破，結合新視角演變為當代景觀新符號。時間的流逝，人類認知能力也在時刻發生變化，千篇一律的景觀設計呆板無趣，沒有亮點可尋的景觀會讓人失去探索的欲望。景觀，首先要做到有景可觀，其次要與其他場地不同的創新點和突破口。采用解構的方式可以使思維脫離固有事物或習慣的束縛，設計出更多新的景觀“詞匯”，組成新的景觀語言，賦予景觀設計中傳遞新時尚格調與精神意義。

2.拼貼手法

拼貼就像是把單個的文字組成一句話，符號解構之后的重組。這類方法一般與解構手法相互關聯，解構是拼貼的前提基礎，設計者開始在原有的景觀語境中，提取出最具有地域文化代表性的景觀符號，對這些特有的符號素材進行分解、揭示，打破固有老舊的設計思維，利用符號學的科學理念，打造景觀空間拼貼時自然結合主題情感及社會文化的傳承，結合時代語境豐富拼貼空間。

美國著名城市學家柯林·羅在《拼貼城市》一書中認為我們所生活的城市是由多種元素拼貼、堆疊后產生的現實物體。景觀語言的表達中的符號拼貼跟符號合成有著實質性的不同，合成是將兩個不同的符號元素融合到一起，視覺上合情合理、看不出二者結合的痕跡，強調自然真實，而拼貼是選擇符號的質感、肌理通過構思進行設計。袁野、南旭等人設計的唐山地震遺址紀念公園，就是采用拼貼的手法，在舊背景的基礎上粘貼新的景觀元素，保留基地原有的肌理，將地震遺留下的痕跡和遇難者的相關事物進行集中拼貼，形成“新與舊”和諧共存，讓這個紀念公園成為無數唐山市民的精神寄托之所，同時也告訴來這里參觀的人珍惜眼前的一切。

3.量感擴張手法

在景觀小品中有許多反映某一時間或滿足某種物質、精神功能的需求。中國傳統的景觀小品大多數是以靜態、適度與含蓄的狀態呈現，而當代主流的小品更多是強調個性和強烈的視覺沖擊力為主。這類作品有著一個最大的相同點，就是通過采用量感擴張的表達方式，梳理需要擴張的部位和方式，對主體的造型、圖案、色彩等符號元素的外形和數量進行的夸大表達，構思整體景觀空間設計。如青島萬科拾光公園的巨型大黃鴨、樂園中常見的蟲洞大型傳聲筒、無錫恒隆廣場中由一萬多只橡膠小黃鴨組成的大型“鴨”梨、天津由云朵和山石組成的最美微庭院。設計師運用量感擴張手法將象征可以帶來好運的事物轉化成可以撫慰人們心靈的符號或是可以被理解的寓言，來傳遞人類想要征服自然的創造力，以期建立自己的理想世界，釋放內心的焦躁和不安，鼓舞人們繼續奮斗的勇氣。

總結

隨著當代景觀迅速發展，城市歷史文脈逐漸成為藝術創作靈感的源泉，引起觀者的體驗感和心靈共鳴是至關重要的。景觀場景趨于相似，而將城市文化和歷史元素融入到景觀語言，景觀設計以符號學的理論知識為方向指導，能夠創設出人性化和高品位的景觀空間，讓觀者深刻體驗一座城市在歷史演進過程中所沉淀下來的傳統文化，弘揚文化自信，滿足多元化、多樣化的社會需要，展現設計獨特的文化地位。